白文怡其實已經看過這封折子了。
這封折子內閣也早看過了,上麵貼著一張紙, 紙上是丞相武應文的批示, 武應文已經準了,隻待慶和帝用朱砂做了批示, 便可以由六科校對下發執行。
大周立國以來,逐漸形成了這樣的政務流程:所有奏章都由通政使司彙總後呈報皇帝過目, 然後再送到內閣, 內閣負責草擬處理意見,再呈報皇帝批準,最後由六科校對下發執行。
如今趙鬱的這封折子, 基本上已經隻剩下最後一步由慶和帝批紅了。
慶和帝頓了頓,把手裡蘸了朱砂的筆直接扔在了大紫檀雕螭禦案上, 歎了口氣, 負手在大殿內踱步。
大殿內鋪著厚厚的地氈,踩在上麵無聲無息。
延福宮地下燒著地龍, 外麵天寒地凍, 殿內卻暖融融的, 速水香清雅的氣息彌漫氤氳著。
慶和帝想起不久前,他剛向太師梁啟宗和吏部尚書梁乃恩父子流露了想讓梁乃恩嫡長女給阿鬱做郡王妃的想法, 梁啟宗父子也都含蓄地答應了,沒想到阿鬱卻給他出了這個難題。
快到子時了,慶和帝還是決斷不下, 便問白文怡:“今晚文懷是不是宿在宮外府邸?”
白文怡答了聲“是”。
作為皇帝寵信的大太監, 他和林文懷在皇宮外都有私宅。
慶和帝想了想, 道:“宣他進宮吧!”
阿鬱的事,事關各方利益,牽一發而動全身,他隻有和林文懷商議了。
在漫天大雪中林文懷帶著王湉進了宮。
慶和帝見了王湉,點了點頭,卻也沒說什麼。
王湉是他著意選拔培養的人,是封疆大吏的預備人選,早早就安插在了趙鬱身邊。
見了趙鬱的請封折子,林文懷當即行禮:“陛下,臣以為陛下不妨答應!”
慶和帝看向王湉。
王湉一反在趙鬱麵前的活潑戲謔態度,認認真真道:“陛下,臣也以為陛下不妨答應端懿郡王!”
慶和帝心裡一陣鬱悶:“可朕的小皇孫阿犬......”
他原本給阿犬起了那麼多美好的名字,還請欽天監監正測算了一番,最終選了三個名字,覺得哪個都好,哪個都合適,還沒最終確定,趙鬱卻等不及地給阿犬起了大名......
林文懷和王湉四目相對。
給秦氏請封誥命這個主意,還是他給端懿郡王出的,為的是逼慶和帝做出表態。
王湉沉聲道:“端懿郡王所作所為,無不契合‘韜光養晦’四字。”
他神情肅穆,行了個禮,接著道:“陛下,福王世子趙翎,安王世子趙淵,定王世子趙芃,如今都在京城周旋於權貴之間,臣聞說朝廷重臣因為各自支持的人不同,已經分了派係,且已經開始上書陛下,請陛下早日過繼。”
“對此亂象,陛下不如聽之任之。”
“端懿郡王如今實力不足,又不打算依靠世家大族,可端懿郡王聰明睿智,雄才偉略,慈悲憫民,臣以為是最好的人君之選。陛下且看後效。”
王湉的話甚合慶和帝心意,他走到大紫檀雕螭禦案前,接過白文怡遞來的禦筆,重新蘸了些朱砂,工工整整寫下了“朕知道了”四個字。
這件事定下之後,慶和帝鬆快了許多,英俊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朕著實有些想念小皇孫啊!”
林文懷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道:“陛下,臣聞說端懿郡王如今在宛州陪著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