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阿犬在船上抓周的事, 趙鬱不禁笑了起來,道:“阿犬這小崽子什麼都不懂, 抓了一本《論語》,一把匕首,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趙翎認真地想了想, 道:“難道是預示著阿犬這孩子將來文武雙全?”
趙鬱低頭一想, 笑容加深:“大約做爹娘的,都這樣期盼孩子!不過阿犬他娘寧願他平安健康快活一世!”
趙翎想起自己娶了孟家表妹之後, 接觸到孟氏的核心, 所見到的那些事情, 心中一陣悲涼, 不禁歎了口氣, 道:“現如今這世界,若是真的亂了起來,人人皆為螻蟻, 即使咱們這些皇族子弟,又有誰能保證平安健康快活一世呢?”
“就像前宋,覆滅前不也一派盛世景象?誰知竟會內憂外患, 一朝傾覆, 皇族子弟, 也如奔豬走犬, 竟被那異族之人屠殺殆儘......”
趙鬱心知大哥定是受到了什麼打擊, 便道:“這個國家有許多不儘如人意之處, 可是單單是看到了, 埋怨幾句,發幾句牢騷,然後什麼都不做,或者乾脆自己也與那些禍亂國家的人同流合汙,這樣又有什麼意思?”
他看著趙翎:“大哥,咱們不一定非得做驚天動地的大事,定好目標,沿著目標做力所能及的事,一直到目標達成,不也很好麼?”
趙翎沒說話,神情頹唐。
如今孟氏與皇伯父的親信開始正麵對峙,朝中情勢緊張,一觸即發,他如今處境甚是尷尬。
趙鬱想起京城之事,看向趙翎:“大哥,以不變應萬變,這段時間,你什麼都不要做,待朝堂之上塵埃落定,再定以後的計劃!”
隻要大哥不摻和進孟氏之事,他就有把握保住大哥。
趙翎看向趙鬱,眼中滿是疑惑:“阿鬱,你......林文懷......還有王湉,你們......”
他其實心中早已起了疑心,卻一直不肯說透——皇伯父皇侄眾多,卻一直待阿鬱甚是寵愛;青衣衛統領林文懷多次來到宛州,而且每次來都見了阿鬱;巡按江南監察禦史王湉未發跡時,也不過是阿鬱的賬房先生;孟氏家主孟涵在杭州傾覆之時,趙鬱也在杭州經商......
趙鬱眼神清澈,迎著趙翎的視線——他知道大哥應該有所察覺,不過大哥既然先前就沒和父王說,說明大哥還是重視兄弟情分的。
趙翎擺了擺手:“你自己也小心些,彆什麼事情都插一腳!”
想了想,趙翎又道:“你這次進京,路上要小心,有些人已經瘋了,跟瘋狗一樣胡攀亂咬——”
他正要再交代趙鬱幾句,小廝急急跑了過來,匆匆行了個禮:“啟稟世子,側妃突然腹中劇痛,命人來請您過去!”
趙翎聞言眉頭一皺,道:“我這就過去,先請府醫過去看看側妃!”
他的世子妃小孟氏和世子側妃武氏如今都有了身孕,兩人各種明爭暗鬥,令他煩不勝煩。
趙鬱見狀,便道:“哥,既然你忙,我也該回去了,咱們一起出去吧!”
兄弟倆並肩向外走去。
繞過影壁,趙鬱忽然停下腳步看向趙翎:“大哥,我明日傍晚就出發,你何時進京?”
趙翎苦笑道:“我現在還不知道呢,孟氏和武氏都有了身孕......”
趙鬱直接道:“那我就不等你了,我帶著妻兒先出發去京城了!”
他原本想和大哥一起進京的,現在看來大哥那兩個女眷都不是省油的燈,還是少沾惹的好!
趙翎何等聰明,當即就明白了趙鬱擔心的是什麼,苦笑了一下,道:“到京城咱們再聚吧!”
溫和與孫夏牽了馬在福王府對麵的梧桐樹等著,見趙鬱帶了阿貴出來,忙牽著馬上前迎接:“郡王!”
福王府足有幾百年曆史,府內花木繁盛古木參天,十分陰涼,令趙鬱心情也變得陰鬱起來。
可是一出王府大門,看著外麵燦爛的初夏陽光和孫夏溫和燦爛的笑臉,趙鬱隻覺身心的陰冷俱一掃而空,整個人變得陽光燦爛暖洋洋的:“走吧,咱們出城去,白佳寧今晚在運河莊子擺酒請我和胡靈,要給我接風呢!”
孫夏和溫和即使離開了青衣衛,可是青衣衛拍馬溜須的傳統本事卻一星沒丟,兩人察覺到了趙鬱情緒的異常,當即開始大拍馬屁。
孫夏笑盈盈道:“郡王,您和白三公子胡五公子的友情曆經歲月印證,越發堅定了!”
趙鬱從溫和手裡接過馬韁繩,瞥了孫夏一眼,笑了——孫夏以為他與大哥趙翎產生齟齬心中難受,這在安慰他呢!
溫和見狀,忙接著拍:“郡王,人世間就是如此,就像行路,大家彼此作伴,途中有人走上了彆的路,不斷分分合合,可是總有人會陪著一直走,後者才是真朋友真兄弟啊!”
趙鬱知道他們是在含蓄地安慰自己不要因兄弟陌路而難過。
他夜不說透,笑著吩咐阿貴:“你回家和夫人說一聲,就說我去和白佳寧胡靈吃酒了,明日一早再回家!”
阿貴忙答應了一聲。
趙鬱認蹬上馬,一夾馬腹,向前而去。
孫夏和溫和也飛身上馬,一左一右護著趙鬱,往西去了。
聽了阿貴的回稟,蘭芝又問了問,得知有孫夏和溫和跟著趙鬱,這才放心了些,便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傍晚時分,和好友老宋出去釣魚的秦仲安領著小廝阿福回來,見女兒外孫都回來了,當下大喜,親自拾掇了魚,煮了一大鍋豆腐鯽魚湯,秦二嫂則炕了不少鍋盔,兩口子與女兒外孫四口坐在院中桂花樹下吃了頓團圓飯。
蘭芝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吃這種宛州家常飯了,自是喜歡,自己喝了兩碗湯,又喂阿犬喝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