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電閃雷鳴, 韓香綾有些怕,獨自坐了一會兒, 她到底有些坐不住,便帶了丫鬟翠竹去了蘭芝那裡。
蘭芝正在看趙鬱剛讓人送來的邸報,聽說韓香綾來了,忙起身迎接, 引著韓香綾進了西暗間書房,一起坐下說話。
韓香綾沒聽到阿犬的動靜,忙問蘭芝:“蘭芝, 阿犬呢?”
蘭芝見丫鬟送了西域進貢的哈密瓜和小西瓜進來, 切成一片片盛在素瓷盤子內, 瞧著很好看,便推到韓香綾麵前,示意韓香綾嘗嘗, 口中道:“用過晚飯,阿鬱帶著阿犬去外書房了。”
韓香綾聞言有些好奇:“阿鬱畢竟是大男人, 他帶阿犬,你就這麼放心?再說了, 你是阿犬的母親,不得多和阿犬相處麼?”
按照一般的規律,高門皇族中母憑子貴的當娘的, 都會把兒子牢牢攥在手中的, 為何蘭芝就這麼淡定?
蘭芝笑了起來, 用銀叉子叉了片小西瓜遞給了韓香綾, 道:“男孩子和母親是天生親近的,可是和父親卻需要多相處,才能培養父子之情,我想讓阿犬多和他爹爹相處。”
韓香綾嘗了口西瓜:“好甜呀,和咱們這邊的西瓜似乎有些不同。”
她吃著西瓜又道:“蘭芝,阿鬱已經夠疼愛阿犬了,你還不放心麼?”
蘭芝笑容漸漸斂去,垂下眼簾,緩緩道:“漢代戾太子劉據出生的時候,漢武帝不也歡喜之極麼?命令枚皋和東方朔作《皇太子生賦》及《立皇子禖祝》,同時為感謝上蒼賜予他的第一位皇子,武帝修建了婚育之神高禖神之祠祭拜,同年春,漢武帝母憑子貴,冊立戾太子之母衛子夫為皇後,大赦天下,劉據的身份也由庶長子變為嫡長子。”
外麵電光閃閃雷聲隆隆,蘭芝的聲音在隆隆雷聲中有些飄忽:“可是,同樣還是這位戾太子劉據,卻在在巫蠱之禍中被江充韓說等人誣陷,兵敗逃亡,最終因拒絕被捕受辱而自殺。”
她明豔的臉上早已收斂了笑意,眼中滿是堅毅:“表姐,如今我和阿犬所依賴的不過是阿鬱的寵愛罷了,可是這樣的丈夫之愛,父親之愛,真的能一直不變麼?”
韓香綾一直以為蘭芝雖然聰慧,卻畢竟隻是個十八歲的柔弱女子,沒想到蘭芝想的卻是這樣深遠。
蘭芝的話,讓她感受到了陣陣寒意。
韓香綾伸手握住了蘭芝的手:“蘭芝,你......阿鬱畢竟和漢武帝不同,他那麼愛你......”
她作為旁觀者,自是旁觀者清,趙鬱每每看向蘭芝,眼睛裡閃著光,眼神溫柔,滿是愛意,根本不願意移開視線。
這樣熱烈而綿長的愛,韓香綾從來沒有在彆的男人身上見到過。
即使她愛了那麼多年的林文懷,也從來都是溫潤的,不著痕跡的,如靜水流深......
蘭芝笑了起來,道:“表姐,內務府那邊剛送了些貢上的哈密瓜、荔枝和小西瓜,等一會兒你回去,正好帶走些回去吃。”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臨死前的孤獨無助恐懼無措,哪裡是能夠輕易忘懷的......
趙鬱那樣愛她,愛阿犬,蘭芝還是想自己一步步強大起來,起碼在遇到危機的時候,她能夠保護阿犬,保護自己,能夠在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毅然決然地帶著阿犬離開。
韓香綾見蘭芝不願意繼續剛才的話題,便也趁勢轉移了話題:“今晚估計要下大雷雨了。”
內書房窗子上鑲嵌的是水晶薄片,蘭芝透過水晶片,看到一道閃電劃過黑漆漆的夜空,隨之而來的是炸雷聲,庭院裡的花木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她忙道:“已經起風了,怕是快要下雨了!”
蘭芝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麵由遠而近傳來趙鬱的腳步聲,同時響起的是趙鬱阿犬父子倆響亮的笑聲。
她嚇了一跳,忙推開窗子向外看,卻見趙鬱把阿犬裹在懷裡,一路笑著飛奔了過來,阿犬因為興奮,在趙鬱懷裡咯咯直笑,開心極了。
蘭芝又好氣又好笑:“這對傻父子!”
她嘴裡埋怨著,卻已經起身出去了。
韓香綾見蘭芝剛才還冷靜得不得了,這會兒一見趙鬱和阿犬父子倆回來,蘭芝當下就出去迎接,不由笑了起來,也跟著出去了。
趙鬱進了屋子,還舍不得放下阿犬,抱著阿犬笑容燦爛,小虎牙在明亮燈光中閃閃發光,可愛得很:“阿犬,好玩麼?”
阿犬笑得眼睛亮晶晶,清清楚楚道:“爹爹,好玩!好玩!”
他身子往外掙紮,還想像剛才那樣,被爹爹抱著在雷電下狂風中奔跑。
趙鬱當即就要抱著阿犬出去,卻被蘭芝攔住了。
蘭芝伸手拉住了趙鬱:“也不看看什麼天氣,外麵馬上就要下雨了!”
趙鬱跑得額頭沁汗,俊臉泛紅,眼睛明亮,笑容稚氣:“不是還沒下麼?我和阿鬱在走廊裡玩也行!”
見韓香綾也走了出來,趙鬱忙裡偷閒和韓香綾打了個招呼:“表姐,你來了!”
韓香綾見趙鬱這樣幼稚好玩,不由也笑了,道:“真的快要下雨了!”
趙鬱把阿犬放到了背上,父子倆一起拱手哀求蘭芝:“蘭芝,我們就在走廊裡玩,求你了,求你了......”
看著父子倆生得極為相似的臉和可憐兮兮的模樣,蘭芝心裡一軟,當下道:“想出去玩倒是可以,不過雨一開始下,你們就得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