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一聽媽媽這樣講,就知道媽媽沒把她們放在眼裡。
“爸爸,我可以出去玩兒會嗎?”小丫頭仰頭看著爸爸,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星光。
張躍民故意說:“我如果說不可以呢?”
“你是好爸爸,一定可以。”小丫頭很篤定。
張躍民失笑:“你這已經算道德綁架了。”
“道德綁架?”小孩一知半解。
張躍民:“先誇彆人好,然後再提出要求。彆人要是拒絕你,就不是好人。這就叫道德綁架。”
楚兜兜若有所思。
小孩揮一下小手:“這個以後再說啦。爸爸,爸爸,我玩一會兒,就一會兒,好不好嗎?”
張家客廳裡有茶幾,靠北牆還有個大方桌。張躍民之前回來的晚,正是去楚兜兜家給他拿換洗衣物。那些東西此時就在大方桌上,旁邊還有一疊書。
張躍民看一下那些書本:“寫作業了?”
“寫了兩頁拚音。”小丫頭伸出兩根手指。
張躍民點頭:“行吧。”
“爸爸最好!”小丫頭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一下,不待張躍民反應過來,跳出爸爸的懷抱,拉著哥哥往外跑。可見這聲“謝謝”多麼不走心。
張躍民無奈地歎口氣:“兜兜,剛吃過飯,我們也出去走走。”
楚兜兜經常過來,跟這邊的大孩子很熟。楚兜兜又不曾跟人說過,他爸是區長。楚家的車跟張躍民的豪車沒法比,街坊四鄰,甭管大人小孩,潛在意識認為,楚家也就有點小錢。楚爸爸在機關,最多不過處長。
三十來歲的處長了不得。楚爸爸看著四十出頭,但按張躍民和李擎的年齡算,他沒五十歲,也差不多了。五十歲的處長可不算多厲害。
周圍的孩子自然不會把楚兜兜當成**。雖然知道他姥爺或許很厲害,可一來張躍民的舅舅退休了,二來楚兜兜隻是外孫。
街坊把楚兜兜當成尋常小孩,楚兜兜自在,也樂意出去轉轉。
電腦未普及,手機也隻有長輩有,電視節目無趣,大晚上的不能往街上跑,少年們在家呆的無聊,出來也隻能在胡同裡來回轉悠。
幾個在胡同口聊天的少年瞧見楚兜兜就衝他招手。
少年下意識看他舅。
張躍民出來看孩子,可不是陪外甥玩兒,“彆跑遠,九點回來。”
“知道了。”楚兜兜大步跑過去。
大小子停下,轉頭看爸爸。
“你不能去!”張躍民知道兒子好奇,“他們說的你也不懂。”
這句倒是真的,小少年不羨慕了。
張家的大門有個過道,一間房子那麼寬。下雨下雪天,張躍民的豪車就停在過道裡。過道有電燈,電線很長,張躍民把過道的燈拿出來掛在屋簷下,胡同裡瞬間變得亮如白晝,小孩都跑過來。
小孫和小王一個刷鍋一個洗碗。梁好運也在廚房,檢查還有多少菜,明天需不需要買。小孫聽到外麵那麼熱鬨,忍不住說:“大姐,你說這麼多孩子都不懂事,哪有不打架不吵嘴的。吳家圖什麼啊?鬨那麼一出,他們家孩子想出來都不好意思。”
“你錯了。”梁好運擔心進老鼠,鎖上櫥櫃,“吳婷婷的奶奶敢找來,就不覺得自家有錯。吳婷婷的媽哭,是好好不講理,彪悍。她們才不會不好意思。”
小王忍不住問:“還能這樣?”
“這樣的人不少。以後你們到社會上可得注意。”梁好運補一句,“張老師說的哭,這招就不錯。不要覺得一時低頭服軟很丟人。這也是計謀之一。古人沒少用。”
小孫想一下:“那個誰,劉什麼,他的天下就是哭出來的對吧?”
梁好運忍不住笑了:“可以這麼說。”
“那這招還挺厲害。”小孫感慨:“難怪那個小丫頭那麼喜歡哭。可惜碰到咱家好好,軟硬不吃。”
梁好運搖頭:“好好吃軟也吃硬。硬得比她厲害,軟要像何家的嬌嬌一樣,知道自己不行,乖乖聽話。而不是先逞能,發現自個不行再哭。那樣好好隻會看不起她。你們洗澡,我出去看看。”
小王和小孫家在關中平原,那裡窮,農村條件有限,夏天熱的時候也就弄盆水擦擦。冬天十天半月洗一次乃常事。所以小孫和小王以前很不愛洗澡。
以前在人家當保姆,當她們是下人,才不管她們幾天洗一次。到了張躍民這裡,他和梁好運愛乾淨,下大雪也隔三差五地給她們一張澡票,命令她們洗澡。以免頭上長虱子,傳給二丫頭。
小孫和小王跟小蔣和小楊不一樣,小蔣和小楊從老家出來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梁好運這裡當保姆。年歲小,人生地不熟,宛如一張白紙,梁好運多提點她們幾句,比如要想脫離原生家庭,就嫁遠遠的。
梁好運從沒跟小孫和小王聊過這個話題,倆人最初還暢想著城裡賺夠錢就回老家。然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不說吃飯穿衣,單單洗澡這一點,兩人就不想回老家。
話又說回來,張家有太陽能,用水方便。兩人節儉慣了,不論冬天還是夏天都一起洗。洗好了,浴室衝洗乾淨,其中一人把倆人的衣服洗了,一人去找梁好運回來洗澡。
張躍民今兒跑一天,身上黏糊糊的,想先洗澡。他今兒又累,所以把兒子提進去,省得待會兒還得再給他洗。
小孩玩的正開心,不想洗,抱住張躍民的手臂蕩秋千。
張躍民揚起巴掌,小孩立即雙腳沾地:“我要媽媽洗,不要你洗!”
“多大了?六周歲!不知道男女有彆?”張躍民鬆開他就訓,“在學校你也去女生廁所?”
小孩才不去女生廁所,“我自己洗。”
“張運運,你爸還說不算你了?”梁好運悠悠地問。
小孩立即往衛生間跑。
小王忍不住說:“咱家運運多聽話。那丫頭一家還說運運和好好一個比一個皮。真是烏鴉落到黑豬背上,隻能看到彆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你小點聲。”梁好運提醒,晚上剛吃過飯,整條胡同的人沒有睡的,“讓他們聽見,又得在背後嘀咕,有什麼樣的雇主,就有什麼樣的保姆。”
小王:“我才不怕!他們家又請不起保姆。我就算當一輩子保姆,也不用看她們臉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謊話說多了,彆人也會當真。”梁好運往西邊看一眼,小聲說:“好比大寶的奶奶,以前說運運跟好好皮,鄰居不信,聽多了也不由地產生懷疑。”
小王吃驚:“她還敢說?”
“最近不說了。聽何大媽的意思,改說小孩子就得厲害點。”梁好運想想何大媽同她說的話就想笑:“還說那天被抓的要是運運或好好,他倆能連掐帶咬人家。哪像大寶,除了哭就知道哭。”
小王點點頭,想說什麼忽然住嘴。
梁好運感到奇怪,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何大媽正晃悠著胖乎乎的身板,從西邊胡同口走來,“這是又出什麼事了?”
何大媽走的太快,梁好運話音落下,她已到劉家大門口。
“急著回去看電視劇?”梁好運問。
何大媽停下來:“《焦點訪談》還沒放完,看啥啊。地方台都是重播的,沒意思。”
“那就是回家洗澡?”梁好運朝不遠處看一眼,“你們家嬌嬌還在那兒呢。”
何大媽朝孫女看去,小孩正跟幾個孩子玩“丟手絹”。其中就有二丫頭張好好。
“難怪不鬨。”何大媽的兒子和兒媳婦喜歡看電視劇,所以晚上陪孫女的也是她。何大媽一直不見孫女,還以為她回家了。想想她剛剛聽到的事,跟兒媳婦和老伴兒說,又該說她碎嘴,索性朝梁好運走近一點:“跟你說件事。後院離婚了。”
梁好運下意識問:“什麼離婚了?”
“你家後麵那家。”說人家的長道人家的短,何大媽可不好指名道姓。萬一被孩子聽去,孩子嘴最快,就把她給捅出來了。
梁好運明白,也愈發不明白。
後麵那家婆婆重男輕女,當初兒媳婦生個女兒,婆婆沒少刁難兒媳婦。兒子裝死,由著老媽擠兌媳婦兒。張奶奶活著的時候,不止一次念叨,這日子過不長。
可直到張奶奶去世,也沒離婚。張爺爺還感慨,他老伴兒乾了一輩子婦女工作,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梁好運也以為兒媳婦跟婆婆鬨習慣了,或者以為離婚再嫁依然是一地雞毛,所以就這麼將就著過。
梁好運也習慣了三天兩頭聽一次婆媳大戰,居然不聲不響離婚了。
“什麼時候的事?”梁好運也忍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