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叫全家福,聽說剛上任沒兩個月。
苗從殊:“好名字,福旺全家。”
“謝老爺誇獎。”全家福敷衍一句,回到正題:“瀛小公子、燈知府和鹿侯爺三位都已經在廳堂等您,您且小心些應付。若是他們發現自己不過是您相好中的一個,咱苗府就得掛白布、吹嗩呐了。”
苗從殊拉把椅子靠坐到冰盆旁邊,見裡麵還有冰鎮的水果、凍羊奶和裡木冰水。
他用銀筷子夾起一塊方形凍羊奶咬了口,裡頭瞬時流出濃鬱的羊奶,外頭是層薄薄的炸過的酥皮,凍過之後變得酥脆也不油膩。酥皮裡則是冰涼的羊奶和切成碎丁的水果,吃起來既有羊奶的香味,又有水果的甜香。
美味。
苗從殊招呼全家福一起吃,全家福拒絕了。
他說他是個合格的小廝,不會在工作時間利用主人家的好心達到偷懶的目的。
苗從殊:“你真優秀。全天下的主人家都希望遇到像你這樣的小廝。”
全家福:“謝您誇獎,有需求才會有市場。您的需求才有我發展的機會,那麼現在老爺您打算如何處理您的四個老相好?”
苗從殊盤腿坐著,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眼下什麼情況。於是他放鬆身心,反正是個幻境。幻境裡的東西都是假的,他就在虛假的世界裡選擇放縱和快樂便可。
“你先說說我和這四條船是什麼關係,現在發展到哪一步,有沒有提過分手。”
全家福皺眉:“您都不記得了?”
苗從殊想了想,誠實搖頭:“如果還需要我自己記得那麼多泡過的男人,我又何必花錢雇傭你?”
“說得有道理,老爺真有學問。”全家福吹捧一句,接著說:“那您希望從哪一步說起?”
苗從殊:“先說名字,他們都叫什麼。”
全家福震驚於他家苗老爺竟渣得如此坦蕩懶散,不過到底是蟬聯多年優秀小廝的男人,他很快就收拾情緒並迅速適應新任老爺的渣。
全家福:“鹿侯爺全名鹿桑荼,聖上親封宣平侯。您四年前勾搭上的,三年前還是縣令的燈知府上任,您見色起意、一見傾心,趁著鹿侯爺到邊關打戰時勾搭上了。”
苗從殊打斷他:“我沒分手?”
就算是幻境也得根據現實情況作出相應的調整吧,這算是自由戀愛。那作為他‘苗從殊’本人而言,必然是會在愛上下一個之前先分了上一個,以免追求下一個真愛時出現阻礙。
全家福:“您送了分手信。”
苗從殊:“然後?”
全家福:“鴿子跑了。”
苗從殊:“……”他吸了口冰涼沁爽的裡木冰水,示意全家福繼續說。
“燈知府當時升遷到京城上任,讓您等他兩年。他前腳一走,您後腳就跟南越國來的漂亮小公子打得火熱。後來瀛小公子回南越國,府裡來了位教書先生。您看上他,剛追到手。”全家福:“但是現在,鹿侯爺打完戰回來了,燈知府再升遷任一府之長回來了,瀛小公子也回來了。”
苗從殊:“你說的這些人是不是分彆叫燈棲枝、瀛方斛、鬱浮黎?”
全家福:“是的。”
很好,還是他的三個前任和現任。苗從殊心想不愧是瀛方斛,哪怕造個幻境也把錯綜複雜的關係安排得妥妥當當。
他真是不遺餘力致力於給自己戴綠帽,一頂還嫌少,非要多個三四頂。
不知哪來的癖好。
苗從殊不管其他三人,直接問:“我家老鬱在哪裡?”
全家福:“在七味齋。”
苗從殊找出個食盒,往裡麵放很多冰鎮小食和冰塊,提起來就朝七味齋走:“讓那三個人慢慢等,回頭我找個時間跟他們提分手。”
全家福感歎新歡果然受寵,隨後又提醒苗從殊:“老爺,今晚金府的金老爺在仙臨都設下全羊宴,您得親自去參加。”
苗從殊應了聲,然後讓全家福在前領路。
到了七味齋,他就揮手讓全家福離開,然後推開書齋的外門跨進院子。院子裡種著兩三棵芭蕉,還放了個水缸,缸裡種著兩三株荷花。清新綠的荷葉和粉紅色的荷花在日光下頗為美麗,而院子裡有棟小樓,樓上牌匾寫著‘七味齋’三個字。
人生七味,悲歡苦喜怒哀樂。
苗從殊推開門,在閣樓外廊見到鬱浮黎。他坐在美人靠上麵,裡麵穿著淺色廣袖綢衣,外罩一件墨色廣袖紗衣,紗衣上有著繡工精湛的暗色花紋。長發撩在耳朵後麵,露出白皙的側臉和脖子。
左手手肘搭在美人靠上麵,右手玩著塊通透的玉佩,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極是好看。
鬱浮黎以前就不在乎臉和穿著打扮,時常披頭散發赤腳走路,還特彆喜歡穿空鬆的廣袖布衣,這要不是臉太經得住抗打,估計就是個糟老頭子的命。
眼下他卻穿著華麗柔軟的衣衫,瞧上去更像是被圈養的小白臉。那臉、那腰身大長腿,還有那不說話時就顯得高深仙氣的氣質,簡直就是‘最想睡的男人’排行榜第一。
榜上
就他一人,因為睡過他之後,眼裡還能看見誰?
苗從殊跑過去,咳了兩聲,然後把食盒推到鬱浮黎跟前:“老鬱,還記得我不?”
鬱浮黎回頭,那看到食盒的眼神一如既往嫌棄得快溢出來,他說:“你天天吃這些氣息駁雜的東西,怪不得修為下降,靈氣堵塞。”
苗從殊坐下來,兩腳踩座椅上,把自己上半身擠進鬱浮黎的懷裡,抬頭就說:“修仙就是為了長命千歲,長命千
歲就是為了快樂。快樂除了談戀愛和隔三差五日一日,就剩下吃這一項了。”
鬱浮黎懶懶的靠著背後的柱子,聞言說了句:“歪理多。”
苗從殊:“你很熱嗎?”
他摸了摸鬱浮黎的臉頰,皮膚冰冰涼涼很舒服。
鬱浮黎眯起眼,他體溫雖涼,但其實不耐熱。昆侖雖有一年四季,但他那時修為高,對外界溫度變化並無感覺。眼下進了幻境,因命盤附有天道意識,暫時鎖住他體內的神力,所以隻能變成個能力稍強一些的凡人。
因此,身為神主早已忘記時間流逝的鬱浮黎第一次體會到了溫差變化的難受。
天氣炎熱,閣樓裡沒有人來送冰,他便感到了暑氣炎熱,於是躺在外廊較為陰涼的地方。懶懶散散不太願意動,而苗從殊靠過來,雖添了幾分外頭帶來的熱氣,鬱浮黎卻也沒推開他。
苗從殊能看出他的難受,便趕緊找個銅盆搬過來,再把食盒裡的冰全都倒進去,用扇子扇幾下。融化的冰氣撲向鬱浮黎,他緊皺的眉頭便舒展開一些,隻還是懶散的不想動。
“我等會兒再叫人送點冰過來。”苗從殊拿個洗乾淨的葫蘆殼,把裡木冰水倒進去,再放點冰糖和冰塊,自食盒下方抽出一根木製吸管插進去遞給鬱浮黎。“涼涼的,降暑氣。”
鬱浮黎先把他抱過來,閉眼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在苗從殊幾次催促下才咬住木製吸管吸了兩口,冰水清甜還有點酸,最重要的是很冰涼,確實能去暑氣。
皺起的眉頭徹底舒展開,鬱浮黎舒服了許多。
苗從殊見他舒服了些,便也眯起眼笑,然後介紹他吃其他冰點小食。不過他隻鐘情於裡木冰水,對羊奶冰酥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裡是幻境?”苗從殊想起進來前,瀛方斛說過的話。“靈墟幻境?”
鬱浮黎:“嗯。要出去得找到命盤碎片。”
苗從殊:“也在這裡麵?去哪裡找?”
鬱浮黎:“躲起來了。等它自己露出行蹤。”
苗從殊‘哦’了聲,然後用手肘頂了頂鬱浮黎:“你是什麼身份?”
鬱浮黎撩開眼皮說:“你相公。”
苗從殊心想似乎不是唯一一個。
鬱浮黎:“你這表情……”
苗從殊:“
怎麼了?”
鬱浮黎湊過來看了他半晌,說:“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苗從殊:OvO
苗從殊:“哪有?我一直好乖的。不要討論這些破壞感情的話題,說回正事、做個身懷事業的好男人。”他問:“要是命盤碎片一直不露破綻那怎麼辦?一直等嗎?”
鬱浮黎:“幻境是一個人的執念,隻要找到這個執念再破除便可引得命盤碎片出現。而所有非自</p願突發意外,便是執念的衍生,隻要順著走,遲早會見到最終執念。”
苗從殊:“找到瀛方斛不就可以知道他的執念了嗎?”
鬱浮黎:“他不一定清楚自己的執念。”
苗從殊點頭,又問:“什麼叫非自願突發意外?”
鬱浮黎:“比如你來找我,屬於自願。如有其他引著你去的事情發生,便是非自願突發意外。”
苗從殊懂了。
瀛方斛那三條船的到來就屬於非自願突發意外,而他主動來找鬱浮黎就是主動自願的。剛才拒絕去見三個前任,下一刻便得去參加全羊宴,果然是會引著他去。
苗從殊說起全羊宴的事,鬱浮黎說:“那就去看看。”
“好。”
既然全羊宴是晚上的事,那他們就先睡覺好了。
兩人轉移到陰涼處的臥榻,旁邊又擺著一銅盆冰塊,暑氣被驅走,又有夏日午後的微風吹來,帶來一縷縷的荷花清香。
漸漸便頭靠著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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