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從殊像隻被命運扼住喉嚨的小雞崽,湊到銅鏡前觀察裡麵據說八百年前泡了朱雀王,然後買樹失蹤的‘苗從殊’。
銅鏡裡的人是他沒錯。
外貌特征以及細小的習慣性動作,包括連環套似的騷話,這的確就是他。
但他也是實實在在的毫無記憶。
苗從殊愁眉苦臉,旁邊的朱雀王還湊過來逼逼叨叨刺激現在瀕臨崩潰的鬱浮黎。
他不耐煩的瞟了眼朱雀王,驀地頓住,朱雀王還沒摘麵具?
苗從殊又看向銅鏡,鏡子裡隻有他的身影。偶爾會有朱雀王的身影出現,但大多是遠景而且逆光,剩下便是背影,統統看不見正臉。
他同朱雀王說:“要不你摘下麵具我看看?我真沒印象,但是說不定看見了能想起點什麼。”
朱雀王遲疑片刻,便伸手解開腦後的扣子,單手抓著麵具就要摘下來。苗從殊和萬法道門眾人都翹首以盼,聽說朱雀比鳳凰還美麗,也不知真假,反正看了不虧。
苗從殊心裡有點緊張,但就在朱雀王拿下麵具抬頭露出真容的那一刻,眼前陡然一花。寬大的灰白衣袖豎在眼前擋住他的視線,他抬頭,觸及鬱浮黎的目光。
鬱浮黎:“不必看了。”
苗從殊:“我覺得我看完更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鬱浮黎:“你隻需向我解釋。”說完,便將他整個人卷入袖中乾坤。
苗從殊在鬱浮黎的袖中乾坤裡,不知老鬱想做什麼、也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他現在也沒有能力憑借自己走出鬱浮黎設置的袖中乾坤。
他與外界徹底隔絕了。
苗從殊盤腿坐下來,單手撐著臉頰想了想,掏出留影石重播剛才銅鏡裡的內容。
剛才銅鏡被灌入靈氣,他當即準備四塊留影石將畫麵全部刻錄下來。
現在四塊留影石同時播放,他便更能清晰直觀的分析朱雀王記錄下來的八百年前的過往。
人是他,情是真,買樹失蹤也不假,偏偏朱雀王的麵孔始終看不清楚。
最清晰的畫麵是在萬裡無雲的天空,湛藍色如一麵鏡子,白衣黑發的朱雀王赤著腳背對他站立於蒼穹之頂。大風揚起他長及腿肚的墨發和寬鬆的白衣,黑發和白衣淩亂交雜、隨風而動,勒出勁瘦修長的身軀。一個背影便覺清淨峻峭,如山巒、如滄海,如神明佇立天地。
□□的雙腳如玉溫潤,而腰間係著巴掌寬的腰帶,風吹起頭發和衣袖便露出了勁健的腰。
“……”
苗從殊捂著嘴巴,暫停播放,刻錄下這個該死的令人心動的背影。
這腰不是腰,是奪命的彎刀。
這白衣墨發不是白衣墨發,是殺人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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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
這背影不是背影,是蒼空之下、路過山川湖泊的神明。
苗從殊左手捂嘴巴,右手捶胸口,心跳竟然快了兩三拍?!
怎麼可以?
他是個有家室的人,怎麼可以為外麵的狗男人而心動?
就算這個人再好看也不行!
苗從殊趕緊關了留影石,把朱雀王的背影和留影石內容全部趕出腦子,順便把鬱浮黎拉進腦海裡暢想些有的沒的反正就不是很健康的內容。
..
天空城代表至高無上王權、住著鳥族敬愛的朱雀王的天島王城,在百花節這一日突然轟塌傾倒。滾滾濃煙自雲層中冉冉升起,將千年如一日的潔白雲層染成烏黑色。
粗壯的紫色雷電於雲層中不絕如縷,聲勢浩大仿佛要將整個天空城炸毀。
天空城城民舉辦百花節的興奮在此刻戛然而止,紛紛抬頭看向王城的方向。而士兵們迅速回城,待來到動靜最大的王城白玉宮宮門前才發現此處變得有多可怕。
天空黑雲壓城,天雷威懾極為恐怖,而白玉宮宮門裡湧出滾滾岩漿,所過之處將白玉和寶石琉璃全部熔毀。
原本巧奪天空的白玉宮,此刻葬身岩漿火海。
士兵們伸展翅膀,飛至半空,但不敢再靠近,因為天空的雷電會將他們擊落。
一旦掉進岩漿,立刻變成白骨。
他們議論:“王還在裡麵?!”、“天雷是神的懲罰,我們不能靠近”、“是不是前兩天外來的修士,做了觸怒神明的錯事?”
……
沒人能給出答案,隻有尚且留在白玉宮裡麵的朱雀王,以及目睹鬱浮黎突然動手瞬間摧毀華美偌大的白玉宮的武要離等人。
他們見朱雀王摘下麵具,麵具下麵確實是張萬裡挑一的美豔麵孔,但莫名覺得他與銅鏡裡的‘朱雀王’不太相似。
武要離當時想著,可能是眼前的朱雀王穿著大紅色的華貴服飾,而銅鏡裡的‘朱雀王’輕衣簡裝、又常散著發,氣質便有些不同的緣故吧。
隻是還沒等苗從殊見朱雀王一麵,他便被鬱浮黎收進袖中乾坤。隨後鬱浮黎更是一言不合掐住朱雀王的脖子,快要拗斷那鳥脖子時,天空雷雲密集,挾裹殘暴力量的雷電直接劈下來。
正常修士是避不開天雷的,但武要離他們眼睜睜看著鬱浮黎手撕雷劫,而朱雀王自斷臂膀勉強自他的鉗製中逃出來。
‘轟――’
白紫色交雜的、粗如蒼天大樹的天雷跟不要錢似的狠狠砸落下來,仿佛和鬱浮黎有著深仇大恨,終於逮著機會蓄滿力量追求一擊必殺那樣。
鬱浮黎身處雷劫中心,戧殺朱雀王的腳步被死死攔住。他抓住落到眼前的天雷,撕開後望著天空雷雲冷笑一聲,瞥了眼血流遍地的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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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隨手一揮,放出岩漿,攔住朱雀王逃跑的行為,同時防止外麵的士兵進來助陣。
起初,鬱浮黎突然發難,萬法道門眾人覺得他肯定乾不過朱雀王。
因為朱雀王是四靈之一,連天道都護著的寶貝。
然後他們就看到朱雀王毫無還手之力被吊打,接著雷雲聚集、劫雷瘋狂降落打壓鬱浮黎。
萬法道門眾人心想,完了,苗道友這回真的要守寡了。
結果就是他們現在見到的這一幕,手撕雷劫。
萬法道門弟子問:“武師叔,苗道友他道侶是大乘期嗎?”
武要離:“應、應該吧。”反正他沒見過這麼彪的大乘期。
朱雀王捂住斷臂傷口,背靠白玉牆,正好來到萬法道門眾人躲藏的安全地點。
武要離和師侄們齊刷刷低頭看,和朱雀王對上眼。
朱雀王已經止血,勉強聚集靈力,衝武要離等人說:“天空城是秘境的支柱之一,而我的存在可以控製天空不會墜落。一旦天空城墜落,支柱倒塌,秘境便會提前關閉,並與修真界合二為一。”
武要離:“是好事。”
朱雀王失血過多,麵孔蒼白,但依然美麗。
“秘境和修真界合二為一,聚攏了萬萬年以上的靈力會擴散。屆時修真界靈力複蘇,修士人滿為患,天地失去平衡,天道便會清除危害天地的修士。你們,都是犧牲品。”
武要離:“所以?”
朱雀王眸光閃爍了一下,低聲說:“殺了他。雷劫會削弱他的力量,你們便可趁機殺了他。”
武要離心想,您這可不正是借機殺情敵嗎?
再說了,就衝苗道友那道侶連天道、雷劫和四靈之一都敢說殺就殺,他們這群小雜魚衝過去莫不是塞牙縫的作用?
武要離搖頭友拒:“朋友妻不可搶、道友夫不可欺,是兄弟就要幫忙砍情敵。但鑒於你是道友內道侶的情敵,我們選擇旁觀。如果您不走,那就我們退。”
其他人連連點頭,唰唰後退十來步,迅速遠離朱雀王,用行動表明他們單身狗並不想參與三個人的戰爭,感覺好像在做什麼肮臟奇怪的交易。
朱雀王:“……”見他們不為所動,便自芥子裡掏出仙丸吃下去,斷掉的臂膀瞬間長回來,而本來枯竭的靈氣也開始暴漲、節節攀升到不可估量的地步。“說得再如何冠冕堂皇,其實不過目光短淺、貪生怕死。”
朱雀王站起來,脫下染血的外衫,紅唇似血,眼角處突然長出兩抹豔麗的紅痕,而眉間自眉心向上延伸,跟著長出了美麗晶瑩的翎羽。
他揮手便滅掉周身的岩漿,行走於半空中,右手伸出,五指成爪,將武要離一行人全都控製在圓球狀的光罩裡並慢慢擠壓。
光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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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的空氣逐漸稀薄,重力越來越強,可以立足的空間不斷縮小,萬法道門一行人感覺臟腑被擠壓得很難受,仿佛下一刻就會爆體而亡。
修為低的,七竅開始滲血。
武要離驚駭:“不幫你殺情敵就殺我們?怪不得苗道友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朱雀王聞言,容色一變,眼中閃過怒意,五指猛然握成拳頭,光罩瞬時爆成一灘恐怖的血水。血水和骨肉濺了一地,融入岩漿很快冒出熱氣。
“不自量力。”朱雀王卸下溫柔的偽裝,不掩其對人修的厭惡。但下一刻眼角餘光瞥見那堆血水中竟飄著幾片同族翎羽,瞳孔不自覺緊縮,怒意更在瞬間暴漲。
“鬱浮黎――!”
他回頭,電光火石之間便被掐住脖子摜進白玉石牆壁裡,滿身修為和靈力對上鬱浮黎竟還是毫無作用。鬱浮黎的身上尤帶著雷電,右掌掐著朱雀王的脖子,左手手掌直接穿透他的軀體握住靈骨。
朱雀王一邊咯血一邊艱難的說:“我是咳、唯一活下來的四靈……你敢殺我,天道會以此名目鏟除你!”
鬱浮黎不為所動,繼續抽取朱雀王的靈骨。
白皙如玉的麵孔此刻便是世間最可怕瘋狂的惡鬼,朱雀王不敢置信他竟是半點都不畏懼天道。
“你現在是強弩之末――”朱雀王咳出一大口血:“你撐不過下一道天雷!”
鬱浮黎背後的雷雲蠢蠢欲動,正將所有的力量積攢到最後一道雷劫。而他本人,灰白色的衣衫已經由裡到外全被鮮血浸透,可見手撕天雷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一旦朱雀死亡,天道便會傾儘整個秘境所有靈力轉化成天雷,徹底解決鬱浮黎。
鬱浮黎琉璃色的眼瞳轉動到正中間,倒映著朱雀王狼狽的模樣。
“你以為天道在庇佑你?”
朱雀王笑了:“秘境的存在便是天道庇佑我的證明。”四靈隕落時,唯有太玄秘境中的他存活至今!“我的命,與太玄秘境、修真界綁在一塊。我的生死,連天道都得權衡一二!”
鬱浮黎停頓,不語。
朱雀王笑容擴大,不掩愉悅和得意:“你以為苗苗愛你?他把你當成我的替身而已。我一見便知,你的背影和八百年前的我何其相像!我和苗苗在秘境裡相愛相守了三年,不是短短三天,是三年。苗苗他愛的是――咳呃!!”
話音未落,靈骨已被抽出,濺出的鮮血呈金紅色,其中兩滴落到鬱浮黎白皙的臉頰,垂落下來仿佛是妖異的淚珠。
鬱浮黎鬆開手,垂眸看著失去靈骨而滑落地麵變成原型的朱雀王,神色淡漠:“我說過再叫一聲苗苗就拗斷你的鳥脖子。”
他用腳尖輕輕一踢,便將火紅色形如鳳凰的朱雀踢下岩漿,轉瞬被滾燙的岩漿淹沒。
鬱浮黎甩了甩朱雀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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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到的金紅色鮮血,隨手將其扔進苗從殊的芥子空間裡,然後放出關鍵時刻被收進袖中乾坤的武要離等人。
武要離等人落腳地正好在朱雀骸骨上方,低頭一看嚇得‘臥槽’一句抒胸臆,抬頭正對頭頂雷雲密布差點就嗝屁。
日!他們情敵相殺都如此凶殘的嗎?!
萬法道門幾個人瑟瑟發抖,內心發誓沒那本事以後絕不搞什麼三三四四花花草草,免得屍骨無存。
鬱浮黎的目光掃過來,武要離和他身後的師侄們登時跳腳,反射性鞠躬:“苗道友家裡那口子中午好!”
鬱浮黎聞言挑眉。
萬法道門眾人:“……”現在感覺就是很窒息。
鬱浮黎倒是挺滿意他們那稱呼,沒有過多計較,抬頭看向天空的雷雲說道:“剛才發生的事,一個字都不能在苗苗麵前提起。”他輕聲問:“聽到了嗎?”
萬法道門眾人連連點頭表示可以沒問題。
鬱浮黎:“離開此處。”
萬法道門眾人連忙轉身飛離白玉宮,武要離飛了一段距離,出於對苗兄弟的擔憂,他停下回頭看。
但見毀天滅地似的威壓下的雷雲,那道仿佛撐起了天地的、不可忽視的身影,陡然覺得這世上唯一能給予苗道友絕對安全的地方,便是鬱浮黎。
雷雲之下,白玉宮的岩漿源源不斷流出來,很快便將王城吞沒,正向整個天島以及天島之下的天空城蔓延。天空城城民齊齊伸開翅膀飛上天空,遠遠觀望頭頂籠罩在黑雲和雷電中的白玉宮。
萬法道門眾人以及附近的修士見到這一幕,不約而同駕馭靈器過來好奇圍觀,卻不知到底是誰引發如此異象。
武要離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隱於人群中,對此閉口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