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彪梗著脖子輕哼幾聲,一臉嘲諷。
壓抑的沉默中,四周傳來一片嗡嗡的議論聲,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
李瑤英沒有下令清場,護衛們便沒有驅趕百姓。
長史麵色凝重。
瑤英淡淡看他一眼:“既然證據確鑿,徐彪也已認罪,那就按軍規處置。”
長史心裡一驚。
真的按軍規處置?七公主待人隨和,寬容大度,從來不曾責罵侍女宮人……
瑤英眉頭輕蹙。
長史掩下心中詫異,沒有再猶豫,“行刑!”
兩名護衛應聲上前兩步,按著徐彪讓他跪下。
謝青走到徐彪麵前,長刀出鞘。
徐彪酒意全無,臉色發白。
王府屬臣沒想到李瑤英居然真的要行刑,大驚失色,顫顫巍巍地開口:“公主,饒了徐彪這次吧,他性子莽撞……”
瑤英抬手。
謝青拔刀的動作立刻停下。
王府屬臣們鬆口氣。
瑤英看著徐彪:“你慣用左手還是右手?”
徐彪膽氣全無,愣了片刻,道:“右手。”
瑤英點點頭,對謝青道,“斬他左手。”
謝青應是,長刀斬下。
寒光一閃而過。
長刀斬斷左手兩根指頭,鮮血噴薄而出。
徐彪慘叫出聲。
幾個王府屬臣嚇得哆嗦了幾下,下意識握緊自己的雙手。
圍觀的人群安靜了一瞬,繼而爆發起響亮的議論聲。
“公主按軍規處置了那惡賊!”
“魏軍治軍嚴明,二皇子貴為皇子,怎麼可能強搶良家子?都是這些小人作怪!”
“七公主賞罰分明!”
酒肆之外,喝彩讚歎聲不絕於耳。
徐彪被人帶下去包紮傷口。
瑤英頭皮發麻,身子微微顫了顫。
謝青看她一眼,抬腳一跨,擋住地上那灘血。
看不見淋漓的鮮血,瑤英心裡好受了點,輕輕舒口氣。
長史看著李瑤英長大,見她神色不對,知道她這是想起了五歲時的舊事,心中泛起憐惜酸澀,歎道:“這種醃臢事讓老奴來做就是了……公主嬌貴,見不得這些血腥。”
瑤英搖搖頭:“當日事,當日畢。今天不處置了徐彪,二哥的名聲就真的敗壞了。”
李德不會允許李仲虔威脅李玄貞的地位,對他多番打壓。
李仲虔便自暴自棄,不怎麼約束部下。
部下常常借著他的名頭為非作歹,他的名聲一天比一天差。
李德嫌他浪蕩,世家覺得他輕浮冷酷,百姓罵他殘暴狠毒。
他身陷重圍時,沒有人伸以援手。
他少年時就跟隨李德衝鋒陷陣,為國征戰多年。
年紀輕輕埋骨黃沙。
死後,連塊碑都沒有。
李玄貞為什麼這麼恨他們?
瑤英出了一會兒神,吩咐道:“派人留意坊間動向,不能讓人借著這個由頭抹黑我二哥。”
“日後二哥部下再有人觸犯軍規,照例處置,不能輕放。”
“記得派人去升平坊,找到那些被徐彪拘禁的良家子,放她們歸家。”
“老奴明白。”長史點頭,頓了一下,“公主,對殿下來說,他的名聲沒有您重要,您千萬得保重身子,下次碰上這種事,讓老奴來處理吧。”
二皇子出征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句句都是囑咐他好好照應七公主,其他的事一句沒提。
瑤英笑了笑:“我曉得。”
她剛才看著平靜從容,眼睛都沒眨一下,其實心裡是有點怕的。
看熱鬨的人群漸漸散去。
本坊官員趕過來稟報,那幾名女子已經被送回家妥善安置。
瑤英嗯一聲。
轉身上馬,不遠處一片鼓噪聲。
那群跟了她半天的少年郎們身騎駿馬,圍在門庭前。
“公主英明!”
“公主威武!”
“公主,以後這等事就讓我盧恒生來代勞吧!彆臟了您的眼睛!”
瑤英嘴角輕輕抽了抽。
還以為他們早就被嚇跑了。
她看著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前門,道:“從側門走吧。”
謝青應是,跟著她從側門離開。
走在最前麵的護衛忽然勒韁停馬,拔刀指著上方,怒喝:“什麼人?!”
瑤英順著刀尖所指的方向看去。
側門臨著一道高牆,牆邊開窗,一道清瘦的身影趴在二樓窗邊,雙手攀著欄杆,大半個身子狼狽地掛在外麵,錦袍隨風飄蕩,颯颯作響。
酒肆的人慌忙跑了過來:“他不是刺客……”
“對,他不是刺客。”
護衛看清掛在欄杆上的青年,收起長刀,促狹地低聲接了一句,“他是嫖客。”
話音剛落,青年支持不住,手上力道一鬆,摔了下來。
塵土飛濺。
謝青護著瑤英後退。
瑤英摸摸烏孫馬,漫不經心掃一眼摔落在馬蹄前的青年。
青年窘迫不堪,掙紮著想爬起身,目光和她的對上,一張麵孔霎時漲得通紅,羞得抬不起頭。
瑤英幾乎能感受到他臉上灼燒的熱度。
她心中一動。
難道是認識的?
正待細看,轟隆隆的鼓聲自南向北咚咚響起,一騎紅塵穿過長街,直奔皇城而去。
“聖人凱旋了!聖人凱旋了!”
瑤英驚喜地抬起頭。
這是她盼了很久的報信鼓聲,大軍凱旋,二哥回來了!
她輕輕一夾馬腹,調轉馬頭,往城南方向疾馳。
謝青和護衛也跟著掉頭。
馬蹄聲碎,漫天細塵。
青年躺在地上,灰頭土臉,嗆得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