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英立在丹墀之上,頭戴蓮花珠冠,身上一襲石榴紅地鸞鳳銜瑞草紋翻領錦袍,豐肌如雪,容色光豔。
長史站在她身後,輕聲說:“貴主,您不必擔憂,您是聖上的女兒,聖上肯定不會答應讓您去和親。”
瑤英嘴角扯了一下。
那天佛誕法會,她知道了李玄貞的打算,躲回王府。
本以為葉魯酋長沒看到她的臉,算是逃過了一劫。幾天後,麻煩還是找來了。
還是個大麻煩。
葉魯酋長主動求婚,李德立即召見過大臣,君臣密議了一個上午,留下了葉魯酋長的求婚書。
第二天,李德召見瑤英。
瑤英回首遙望城北的離宮,一種荒誕感浮上心頭。
李玄貞是天命之子。
朱綠芸是他心愛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不能和天命抗衡,小心翼翼保護阿娘,保護阿兄,遠離是非。
是非卻不肯放過她。
“胡伯。”瑤英麵色平靜,“假如聖上沒有那個打算,又怎麼會召見我?”
長史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眼角發紅,顫聲道:“聖上怎麼能答應?!朝中大臣怎麼能答應?您是正兒八經的公主,您與人為善,樂善好施,關心民間疾苦,您從沒在聖上麵前做過一件任性的事……”
他越說越傷心,偷偷抹了下眼角。
“您從小體弱,一直在吃藥,三歲之前沒下過地,五歲的時候又遭了難,這些年聖上南征北戰,您跟著顛沛流離,總算能才過點太平日子……聖上怎麼忍心!明明是福康公主惹出來的禍事,怎麼能讓您替嫁?”
瑤英望著豔陽下閃爍著璀璨華光的金闕,淡淡地道:“是啊,阿耶怎麼忍心。”
長史淚光閃動,猛地抬起頭:“貴主,我去求鄭相公!去求裴都督!還有薛相公,盧將軍……他們都和謝家有舊,我跪下求他們,讓他們勸勸聖上!”
難道滿朝文武當真沒有一個正直之士了?
瑤英攔住長史:“胡伯,不必白費功夫,朝中大臣不會反對讓我代替福康公主去和親,因為……”
長史氣得直打哆嗦:“因為謝家不在了,人走茶涼?”
瑤英搖搖頭:“不,因為我是女子。”
長史一怔。
瑤英抬手撫了撫發鬢:“聖上一直想收複河隴,所以才對內附的胡族多加忍讓,寧願讓福康公主下嫁也不願失信。現在一個女子就能換來他夢寐以求的涼州,多劃算的買賣!大臣也盼著能奪回涼州,葉魯酋長不求封地,不要獎賞,他們隻會極力讚成。”
她再嬌弱,再柔善,再怎麼安分,又或者身份如何高貴,在大臣們眼裡,終究隻是個女子。
一個女子就能換來河隴故地,何樂而不為?
長史抹了把臉:“您彆怕,我已經寫信給殿下了,等殿下回來,看他們誰敢打貴主的主意!”
瑤英沒有說什麼。
心裡卻暗暗道:隻怕來不及啊!
李德既然動了心思,能讓消息順利送到李仲虔手上嗎?
月台上人影晃動,太監從內殿走出來,舉起詔書,看著瑤英的目光滿是不加掩飾的憐憫同情。
“貴主聽旨。”
長史心裡咯噔一下,腦子裡嗡嗡直響。
瑤英站著沒動。
一陣清風拂過,吹動她蓮花珠冠上的彩絛,她立在階前,衣袂翻飛,仿佛隨時可能飄然而去。
太監又催促了一聲。
長史心中大慟,拔步上前:“老奴去求見聖上,老奴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也不能看著公主去和親!”
瑤英拉住長史的胳膊,朝他搖搖頭。
長史淚流滿麵:“七娘……”
假若公主真的遠嫁了,等二皇子回京,勢必和聖上不死不休。
他看著二郎和七娘長大,怎麼忍心見兄妹倆蒙難?
瑤英淡淡一笑:“胡伯,彆衝動。聖上讓我嫁,我就非嫁不可嗎?”
長史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