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被她清亮皎然的眼神看得心虛,氣勢陡然一怯。
這時,窗外傳來幾聲笑聲,腳步聲驟起,一身戎裝的秦非推開房門,踏進屋中,身後跟著幾十個手執火把的甲士。
“那點小把戲就想支開我?”
秦非緩緩拔刀,嘴角斜挑。
他是李玄貞帳下最勇猛的戰將之一,很快就製服了幾個隻會一點拳腳功夫的世家子弟,命部下把人五花大綁了抬出去。
“讓公主受驚了。”
秦非收拾了幾個紈絝公子,還刀入鞘,轉身朝瑤英抱拳。
瑤英立在窗前,臉色平靜:“我的護衛呢?”
秦非道:“或許是去哪兒撒泡尿去了。”
瑤英目光落在秦非臉上:“秦都督不必和我打馬虎眼,你明知道那幾個人會動手,故意支開謝青和其他護衛,假裝中計,讓他們能闖進我的寢房……”
秦非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
瑤英頓了一下,說出自己的猜測:“秦都尉,你剛才故意拖延,想來是為了試探我,看我會不會跟他們走?”
秦非撓了撓腦袋,大方承認:“不錯,公主真是冰雪聰明!”
他朝瑤英深深作揖。
“請公主恕罪,在下也是聽人吩咐行事。”
瑤英淡淡地道:“你回去告訴太子,我和他的交易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而大魏和葉魯部的聯姻是兩國邦交,我不會出爾反爾,也不會因一己之私破壞兩國盟約。”
秦非連連應是。
瑤英看他一眼:“你準備怎麼處置他們?”
秦非聳了聳肩膀:“他們意氣行事,先綁了,帶回去讓他們的老子好好揍他們一頓。”
瑤英想了想,聲音放輕了些:“你回去告訴鄭相公,這幾個人可能和南楚有勾連,須得仔細暗查,不能放過。”
秦非呆了一呆。
馬廄的大火已經被撲滅,窗前一片昏暗,瑤英輕聲道:“他們剛才說要帶我去南楚,路上有人接應,不知道是誰慫恿他們來救我的,那人很可能彆有用心。假如我真的隨他們走了,葉魯部必定大怒,盟約瓦解,大魏焦頭爛額,誰獲利最大?”
秦非張大嘴巴,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心驚肉跳了一會兒,額頭上浮起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大意了!”
他拍了一下腦袋,轉身就走。出了門,又轉過身來,站在門檻邊,對著瑤英一揖到底。
剛才作揖隻是為了安撫瑤英,現在這個拜禮才是真心實意的感佩。
這個時候了,公主居然還事事為大局著想。
瑤英一臉淡然:“還請都尉派人去和葉魯部大王子解釋清楚,免得他們起疑。南楚既然能煽動羽林衛來救我,也可能在葉魯部那邊煽風點火。”
秦非冷汗涔涔,答應一聲,派人去給長安那邊報信,自己親自找到葉魯部的大王子,告訴他們馬廄失火,並未驚擾到文昭公主。
第二天,瑤英出現在葉魯部的使者麵前,依然是盛裝華服,雍容華貴。
大王子昨晚聽到官驛裡又是走水又是一片大叫大嚷聲,心中難免生疑,此刻見瑤英容光懾人,恍若神女,不由得心旌搖蕩,隻恨不能離得近點多看她幾眼,哪還記得昨天的懷疑?
他哈哈大笑,目送瑤英登上馬車,眼神肆無忌憚。
秦非悄悄鬆口氣,又覺得心口一緊。
看來葉魯部不會起疑。
然而,大王子對七公主的覬覦之心已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葉魯酋長年老,等他們這些送行的羽林衛、儀仗衛離開,大王子豈會放過七公主?
無論秦非有多擔心七公主的安危,三天後,當他們抵達駐地,遠遠看到天際處巍峨聳立的連綿山脈時,他不得不清點人馬,向瑤英辭行。
“公主,在下隻能送到這了。”
秦非說得艱澀。
“以後您身邊隻有謝青和幾十個親兵……您保重。”
瑤英一笑,掀開車簾,遙望東邊方向。
“都尉保重。”
秦非心裡沉甸甸的,不敢抬頭看她,轉身爬上馬背,逃命似的疾馳而去。
葉魯部的騎兵很快迎了過來,圍住馬車,大王子的聲音傳進瑤英耳朵裡:“美人,接下來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隨即是一陣大笑聲。
馬車重重地晃蕩了幾下。
瑤英坐在馬車裡,一聲不吭。
……
長安。
鄭璧玉料理完宮務,喂兒子吃了一碗熱黍粥,哄兒子睡下,剛想躺下靠一會兒,一名侍女匆匆穿過長廊,跪伏於地。
“娘子,宮裡有些動靜。”
“什麼動靜?”
侍女不敢作聲。
鄭璧玉示意廊前侍立的宮人退下。
侍女起身,上前幾步,小聲道:“奴聽薛貴妃宮裡的人說,榮妃死了!”
鄭璧玉低頭看自己的指甲:“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榮妃毒害謝皇後,被投入廷獄治罪。她這些年得罪了那麼多妃嬪,肯定活不到年底。
侍女喘了幾口,湊近了些:“殿下,榮妃死了沒什麼奇怪的,□□妃死之前說了些胡話,把薛貴妃嚇著了。”
鄭璧玉挑眉:“榮妃說了什麼?”
侍女低頭,道:“榮妃說,文昭公主不是聖上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