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的工夫後,蘇丹古和親兵談完話,回到廳堂,瑤英已經吃完早飯回房了,長案上擺放著湯碗食盤,碗上倒扣了張盤子。
親兵打開
盤子,湯還是熱的,冒出絲絲縷縷熱氣,胡餅架在炭爐邊烤著,鬆脆瑄軟。
“公主真細心。”親兵笑著道。
蘇丹古一語不發。
瑤英回到房裡,床榻上乾淨齊整,應該是阿蘭若進來收拾過了。她頭還是有點暈,躺下歇了一會兒,小睡片刻,門上傳來幾聲輕響。
她揉揉眼睛,起身開門,一道清冷目光落到她身上。
“蘇將軍?是不是阿青他們有消息了?”
蘇丹古沒回答,徑自進屋,瑤英跟上他。他掃一眼坐榻,瑤英會意,乖乖坐下,等著他開口,他也跟著落座,伸出手,手上沒戴平日那雙皮手套。
瑤英臉上神情有些茫然。
蘇丹古視線落在她手腕上。
瑤英一愣,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腕,再抬頭看他,無言對視了半晌,她猛地反應過來,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凝霜皓腕,伸到蘇丹古麵前。
蘇丹古垂眸,為她搭脈:“這是公主第幾次拖延服藥?”
瑤英忙道:“我往日都是一月服一次藥,算上這次,大概有三四次拖延了幾天。”
那是在北戎營地的時候,她怕海都阿陵發現她的弱點後故意折磨她,不敢讓他瞧出端倪,等他不在營地的時候才敢服藥。有次她剛服完藥海都阿陵就回來了,當時她很緊張,強撐著沒露出異樣,衣衫都濕透了。
蘇丹古接著問:“每次散藥都和昨晚一樣?”
他問話聲音冰冷,有種讓人無所遁形的威壓,瑤英從小就怕郎中,老老實實地回答:“差不多,不過沒昨晚那麼難受。”
蘇丹古沒說話,兩指搭在瑤英腕上,垂目思考。
瑤英忍不住問:“蘇將軍,我這幾年隻要按時服藥就不會犯病,這次提前發作,不知是什麼緣故?”
蘇丹古收了手指,“公主先天虛怯羸弱,多日奔波勞累,加之憂懼於心,氣血不足,才會提前犯病。”
瑤英嗯一聲,她擔心李仲虔衝動之下出事,急著回中原和他團聚,又不想成為親兵的累贅,有時候身體不舒服也不當回事,繼續咬牙堅持,這一次提前發作,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天實在太累了。
蘇丹古道:“公主以後若覺得身體不適,須立即服藥,不宜拖延。”
拖延的次數多了,可能會拖成大症候。
瑤英回過神,點點頭,歉疚地道:“我記下了,這次給將軍添麻煩了。”
蘇丹古低頭看她。
她跪坐在坐榻上,微低著頭,發絲烏黑豐澤,雙頰雪白,眼睫輕顫,神情有些不安。
本是千嬌萬寵、錦繡堆裡長大的雍容公主,不該流落域外。
蘇丹古站起身。
瑤英跟著站起來,送他出門。
蘇丹古轉身,道:“公主身體不適,如實告知我便是,不必隱瞞,也不必硬撐,更不能拖延服藥。”
瑤英心中微暖,應了一聲:“多謝將軍提醒,我記住了。”
一個時辰後,親兵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出現在瑤英房門前。
“阿蘭若趁著看管不嚴,出門抓齊了藥,剛剛煎好的,公主趁熱喝了罷。攝政王說公主的身子還沒好,得喝了這些藥。”
瑤英愣住了,接過藥,道:“請你轉告攝政王,我不礙事的,還是彆讓阿蘭若去冒險了。”
他們還沒脫離險境,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給蘇丹古添麻煩。
親兵笑了笑,道:“公主是病人,就彆擔心這些事了,好好養病。阿蘭若在高昌待了這麼多年,不過是出去抓藥而已,不會有事的!”
他停頓了一下,想了想,看一眼瑤英。
“公主,我們離開王庭的那幾天,阿史那將軍向我們傳達王的指令,王說,此行高昌,我們都要聽攝政王的吩咐,還有,我們的任務是護衛公主的安全,其他的事我們不必管。”
瑤英怔了怔。
親兵嘿嘿一笑,有些難為情:“公主病了,是我們照顧不周,公主一定要好好將養。”
不然他們回去怎麼向王交代?
瑤英端著滾燙的藥碗,出了一會神,笑了笑,謝過親兵,回屋喝藥。
當天下午,城中的戒嚴稍稍鬆了些,阿蘭若出門打探消息,親兵按蘇丹古的吩咐去城中另一個碰頭處。
瑤英請親兵去一趟市坊,她和謝青幾人約定過,假如他們失散,就往市坊遞送
消息。--
夜裡,親兵和阿蘭若一前一後回到庭院。
親兵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在另一個碰頭處遇見緣覺,兩人一起回來了。
瑤英立刻去見緣覺。
緣覺受了傷,麵無血色,一邊胳膊軟軟地搭在腰間,進了屋,先給蘇丹古行禮,小聲道:“攝政王,尉遲國主沒有失信,那晚埋伏的人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那些人是依娜公主的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