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祝聲響徹雲霄。
各國使團個個瞠目結舌,震撼不已,眼珠幾乎要暴眶而出。
角落裡的畢娑看著雲霧中的瑤英,神情震動。
瑤英紋絲不動,雲霧開始消散,大樹的輪廓漸漸模糊。
回過神的毗
羅摩羅使者眼見全場氣氛被瑤英帶動,心一橫,對著高空大喊:“花沒了!”
眾人忙朝空中看去,金華變得黯淡。他們對望一眼,神色焦急。
瑤英不慌不忙,伸手朝空中一抓。
雲霧散去,樂聲消失,地上仍是厚厚的雪白積雪,並無大樹,更無繁花。
眾人一臉懊喪,齊齊看著瑤英,希望她能再次求來神跡。
瑤英慢慢張開雙手,掌中金光浮動。
眾人驚喜地叫出聲:她手中托著一簇盛開的金色花朵!
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象,優曇婆羅花真的現世了!
“優曇婆羅花再次降世,王庭必能長治久安,繁榮昌盛!”
一人朗聲喊出這句話,其他人跟著應和,彙成巨大的聲浪。
般若不敢置信,又驚又喜,待眾人心情平複下來,滿麵笑容地衝下台,小心翼翼地接過瑤英手中的金花,擺放在金盤裡,呈送到曇摩羅伽案前。
台下,各國公主們緩過神,麵麵相覷。
她們輸了,文昭公主在夢中得到神佛的點化,還為佛子獻上了優曇婆羅花,她們拿什麼和她比?
瑤英獻上金花,沒有即刻走,含笑看一眼諸位公主。
公主們心裡一突,寒毛直豎,心頭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
……
典禮結束。
百姓們還沉浸在優曇婆羅花現世的驚喜當中,處處歡聲笑語。
回王寺的大車裡,般若恭敬地捧著金盤,臉上堆滿笑。
曇摩羅伽掃一眼盤中金花,神情平靜。
簾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緣覺在車窗旁勒馬,拱手道:“王,典禮結束後,文昭公主沒有立刻返回王寺。”
曇摩羅伽抬眸:“去哪了?”
緣覺遲疑了一下,道:“公主……公主留下其他公主,好像說要和她們比賽,阿史那將軍陪著公主……其他的小的沒聽清……”
曇摩羅伽雙眉略皺,“你跟過去看著。”
緣覺應是,撥馬轉身。
曇摩羅伽回到王寺,寺中僧人已經聽說典禮上出現神跡,爭相過來觀看優曇婆羅花。
他命般若收起金花,取下王冠,回到禪室,手握持珠,閉目禪定。
半個時辰後,天色漸暗,一名近衛返回複命。
“王!文昭公主和各國公主在城外對峙。”
“文昭公主說,她真心仰慕王,夢中被神佛懲戒,受火刑、木捶、水淹之苦,生不如死,但她仍舊對王一片真心,各國公主想要和她一樣留下來,必須經曆和她一樣的刑罰。”
“文昭公主的親兵在城外設了法壇,壇中烈火熊熊,公主說,誰敢從大火中走過,誰才有資格說仰慕王。百姓們聽說,全都跑去看熱鬨。”
“其他國公主試著往火壇裡扔了一塊紗巾,紗巾燒成了一縷黑煙,公主們畏懼不敢上前。”
說到這裡,跪在禪室外的近衛語氣陡然拔高。
“眾目睽睽之下,文昭公主踏進火壇裡了!”
“公主的衣裳立馬燒著了起來,有公主嚇哭了……”
禪室安靜了一瞬。
下一刻,響起一聲佛珠摩擦的刺耳聲響,曇摩羅伽睜開了眼睛。
……
暮色深沉,晚霞漫天。
一輛馬車駛到王寺角門前。
畢娑和瑤英一前一後跳下馬車,緣覺跟著下馬,三人說說笑笑,踏進王寺,剛穿過長廊,迎麵幾個近衛匆匆趕來,看到瑤英,二話不說,攔在她跟前。
“王召見公主。”
畢娑道:“你們等等,公主要回去換身衣裳。”
近衛不近人情,道:“請公主恕小的無禮,王吩咐,不管公主在做什麼,我們必須立刻將公主帶到禪室,一刻都不能耽擱。”
畢娑眉頭輕皺。
瑤英想了想,道:“沒事,法師尋我,一定是有要事。”
說著,看一眼畢娑身上的披風,“將軍的披風借我一用。”
畢娑脫下披風遞給她,她接過,罩在身上,隨近衛去禪室。
禪室已經點起燭火,近衛掀開氈簾,帶起一陣清風,搖曳的燭火照在蒲團上端坐的曇摩羅伽臉上,那雙總是無悲無喜的碧色雙眸裡似有漣漪起伏。
“法師?”
瑤英走進去,輕聲詢問。
曇摩羅伽抬起眼簾,視線掃過她身上的披風,“解開。”
語氣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
瑤英一愣,手抓著披風不放。
曇摩羅伽雙眉微皺,下巴朝他身邊的蒲團點了點。
瑤英走過去,坐在蒲團上,仰起臉看他。
他低頭俯視她,目光威嚴,“解開。”
語調透出種不同尋常的嚴厲。
瑤英知道他可能知道火壇的事了,隻得低頭解開披風。暖黃的燭光映在她身上,照亮她的衣裳,窄袖袍破爛不堪,袖擺袍擺已經燒得焦黑。
曇摩羅伽看著她,耳畔響起近衛的那句話。
文昭公主踏進火壇裡了!
衣裳燒著了,人呢?
凡夫肉胎,如何能經受得住烈火焚燒?
他俯視著她,眸光深沉。
落在身上的目光仿佛化成了實物,力道千鈞,一寸一寸地切割著瑤英,她心頭一陣亂跳,手心裡慢慢沁出冷汗。
“法師?”她硬著頭皮喚他。
曇摩羅伽不語。
瑤英哽住,就在她幾乎要渾身冒汗的時候,曇摩羅伽垂眸:“伸手。”
語氣恢複平時的溫和。
瑤英鬆口氣,伸出手。
曇摩羅伽看一眼她燒焦的袖口,卷起燒焦的部分,探出兩指,為她診脈,動作輕柔。
“有沒有燒著?”
他忽然問。
瑤英搖搖頭:“法師放心,火壇是我的親兵親自布置的,以前他們在長安的時候,行走江
湖,常用這種法子唬人,看著嚇人,其實都是故弄玄虛,根本不會傷著人。我今天特意穿了這種特製的布製成的衣裳,頭發也綁起來了,這些燒著的地方……”
她舉起另一隻袖子,對著曇摩羅伽晃了晃。
“隻有這幾塊沒用特製的龍布,所以遇到火時會燒著,不過燒不壞。”
她笑得狡黠。
“總得冒出點火苗,才能嚇走其他公主。”
之前,她逼問朱綠芸的時候,故意引來各國公主的探子,放出謠言,讓公主們心生畏懼。今天,她先施展幻術迷惑人心,再以優曇婆羅花讓眾人折服,公主們才會對她夢中被神佛懲罰的事將信將疑,最後她舍身入火壇,其他公主嚇得動彈不得。
此外,獻上優曇婆羅花,曇摩羅伽會更受百姓愛戴,她希望以此來彌補自己給他的聲譽帶來的損害。
優曇婆羅花其實是一種生長於天竺的樹種,因為佛經上記載它隻在神佛現世時盛放,加上各種牽強附會,才會被當成舉世罕見的靈異之花。她讓匠人打製的金花幾可亂真,見過真花的天竺人也辨不出真假,王庭人更看不出端倪。
瑤英娓娓道來,語氣輕描淡寫,最後道:“這樣一來,以後再沒人敢提起效仿摩登伽女的話了。”
誰敢再提起此事,王庭百姓會先跳出來,要求她們踏進火壇燒一燒。
瑤英看著曇摩羅伽,皺了皺鼻尖,歉疚地道:“我為法師帶來了很多麻煩,本來我可以在典禮上告知眾人,我受到法師點化,已經斷絕綺思,從此以後絕不會再出現在法師麵前……可是海都阿陵還沒失勢,我心中有顧慮,隻能另辟蹊徑,用這種法子斷絕其他人的念頭,以後法師就能徹底清淨了。”
曇摩羅伽沉默不語。
瑤英聲音壓低了些,接著說:“請法師放心,一年期滿,不論局勢如何,我一定會離開聖城。”
曇摩羅伽仍舊不作聲。
瑤英心想他可能不願討論摩登伽女這件事情,不說話了。
半晌,曇摩羅伽收回手指。
她脈象平穩。
瑤英收回手,放下衣袖。
曇摩羅伽抬眼看她,沉默了許久,問:“你夢中可有被神佛懲戒?”
瑤英怔了怔,搖搖頭:“沒有,那些話是嚇唬其他公主的,我沒夢見神佛。”
曇摩羅伽嗯一聲,“公主以後彆說這種讖語。”
瑤英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讓法師見笑了,我明天抄寫幾卷經書,向佛陀請罪。”
在他這個出家人麵前,她扯了太多謊,他心裡肯定不讚同。
曇摩羅伽看出她的不自在,挪開了視線,凝望顫動的燭火。
他不是在指責她。
不讓她說這種讖語是因為……他會當真。
燭火晃動。
他心中也跟著晃了晃。
作者有話要說:“珠纓炫轉星宿搖,花蔓鬥藪龍蛇動。”引用古詩。
小七表演的幻術(魔術)參考借鑒蒲鬆齡的《寒月芙蕖》和一些古代幻術故事記載。
優曇婆羅花的傳說引用自佛經。
……
提問:為什麼要表演幻術?還用大火嚇人?
瑤英:因為隻有用魔法才能打敗魔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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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文還在摸索當中,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大家提的建議我都有認真看,但是感情慢熱真不是故意在吊胃口,當初決定寫一個和尚男主的時候,心裡預計的感情節奏差不多就是這樣。
羅伽是個和尚,他破殺戒是為了心中的理想,他選了不一樣的路,但他仍然是出家人,而且是君主,不可能一動心就馬上拋下責任信念和一個注定會離開的外族女子雙宿雙棲。
既然拋不下責任信仰,那他就不會表達感情,也不會主動親近,因為那樣隻會害了瑤英。
大家不要用現代人的眼光和上帝視角去看,覺得分分鐘能還俗。畢娑這些人從沒想過羅伽會還俗,他們防著小七,是怕羅伽走火入魔或者破戒。
在書裡,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想過羅伽會還俗,包括羅伽自己。
然後小七已經覺得愧對羅伽了,不會把羅伽對她的好往男歡女愛去想。
大家要是覺得感情進展慢,可以試試養肥,挑感興趣的部分看,千萬彆看得難受,追文是為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