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舞(1 / 2)

嫁給一個和尚 羅青梅 13332 字 8個月前

送走李玄貞後,瑤英少了一樁心事。

李仲虔和王庭關於通商的談判也談得差不多了,已經在草擬文書。

她的眼睛還沒好,沒法寫信看信,隻能讓親兵幫她讀信,有些公文需要她親筆畫花押,暫時隻好用印章代替。

李仲虔不許她出門,要她留在驛館好好養傷。

她每天讓金將軍去王寺送信,信都是侍女代她寫的,信上不過是些她今天做了什麼、眼睛有沒有好一點、吃了什麼之類的瑣碎事情。

曇摩羅伽的回信也很平常,知道她看不了信,信上多半是幾句問候,叮囑她記得換藥,內容尋常,被人看到了也不會暴露彼此的身份。

天天鴻雁傳書。

這天,瑤英坐在廊下鷹架前等金將軍回來,聽到院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公主,王寺那邊派人來接您了。”

瑤英搬回庭院,剛進屋,聞到一股熟悉的沉水香味靠近,伸手拽住對方的袖擺,笑著輕輕搖了搖。

“法師。”

這幾天夜裡曇摩羅伽都會來看望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和李仲虔說的,李仲虔居然默許了,沒有攔著不讓他進屋。今天巴米爾來接她,李仲虔知道了,也沒跑回來阻攔,隻派親兵過來囑咐了幾句。

曇摩羅伽沒作聲,放慢腳步。

瑤英就這麼拉著他的袖子往裡走。

不一會兒,曇摩羅伽停下來,道:“公主在這坐著,蒙達提婆過來了,讓他看看你的眼睛。”

她說眼睛疼隻是為了嚇唬李仲虔,過幾天就能好。幾天過去了,她還是看不見,他不太放心,征得李仲虔的許可,把她接回來養傷。緣覺說得煞有介事,好像她眼睛要失明了一樣,李仲虔生怕她眼睛留下毛病,沉著臉答應了。

瑤英依言坐下,曇摩羅伽俯身,衣擺窸窣輕響,氣息撲在她額前。

他解開她眼睛上的布條,眉頭輕擰。

蒙達提婆奉召前來幫瑤英看眼睛,看過醫者的藥方,聞了聞她平時敷的藥膏,說:“這膏藥的藥性溫和,藥方對症,外用的就塗這個藥膏,再加一味內用的藥就夠了。王不必憂心,再過半個月,公主應該就能看見了。”

曇摩羅伽凝視著瑤英,沉默不語。

畢娑忽然出現在門口,氣喘籲籲,和他使了一個眼色,他留下緣覺照顧瑤英,出去了。

蒙達提婆繼續為瑤英敷藥。

瑤英叫自己的人都退出去,!,問:“法師,佛子的身體好些了嗎?”

蒙達提婆和緣覺對視一眼,看著一臉期冀、什麼也看不清楚的瑤英,說:“公主,從這幾天佛子的脈象來看,新藥方效用明顯。”

瑤英喜出望外。

蒙達提婆接著道:“此藥服用時疼痛無比,讓人難以忍受,不過能激發水莽草的效用,減輕毒性,隻要佛子以後不再運功,細心調理,幾年之內可保無虞。”

瑤英欣喜異常。

現在曇摩羅伽不需要再親臨戰場,可以不必運功了,新藥方既然有用,隻要他不再運功,一定可以養好身體!

“法師神醫妙手!勞法師費心了。”

“公主謬讚。”

蒙達提婆眼神閃爍了一下,告退出去,不一會兒,天竺醫官送來湯藥。

緣覺接了藥,遞給瑤英,她摸索著接過碗,小口喝著。

門口幾聲腳步響,巴米爾進屋和緣覺說話:“王有急事要去料理,公主的眼傷還沒好,王囑咐你隨侍左右,彆讓公主身邊離了人。”

緣覺答應一聲,問:“阿史那將軍剛才跑得那麼急,出什麼事了?”

“赤瑪公主求見,王回去見公主了。”

此話一出,緣覺和坐著喝藥的瑤英都怔了怔。

瑤英很久沒聽說赤瑪公主的消息了。

赤瑪公主和曇摩羅伽感情生疏,王庭危急之時,她帶著親衛躲到私人莊園,諸事不管。大軍凱旋,她立刻回到聖城,每日和貴族子弟飲酒作樂,畢娑常去看她。

緣覺問巴米爾:“赤瑪公主為什麼求見王?是不是因為莫毗多小王子的事?”

“這個我也不知道。”

緣覺皺眉。

瑤英轉向他:“關莫毗多什麼事?”

緣覺答道:“莫毗多小王子不是世家子弟,他入節度衙,朝中大臣議論紛紛,赤瑪公主為這事求見過王……公主說王這麼做偏心,對阿史那將軍不公平。”

瑤英蹙眉。

幾年前,赤瑪公主因為曇摩羅伽阻止她屠殺無辜之事和他決裂,此後把對張家的恨意全都傾注到了曇摩羅伽身上,不管曇摩羅伽做什麼,她都不滿意。

長廊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親兵抱拳稟報:“公主,曼達王妃求見。”

曼達公主被關了幾天,天竺醫官為她求情,親兵去搜查了她的住所,又收繳了一批東西,她才被放出來。

瑤英想了想,手!搭在緣覺胳膊上,道:“請她去隔壁。”

她見外人的時候都是去隔壁宅院,那邊和這座宅邸相通,不過從外麵看是兩座獨立的彆院。

曼達公主這幾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怨氣衝天,剛進了屋就大聲抱怨:“佛子不僅派人捜檢我的箱籠,還下令催促使團儘快歸國,我明天就要走了!上次我離開王庭,走得狼狽,這次居然又如此輕慢我!”

她上次離開王庭,被人恥笑,心中暗恨。這一次來王庭,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乘坐大象入城,就是為了一雪前恥,好好出一回風頭,結果佛子又趕人!

瑤英愛莫能助,她和馬魯國使團已經交換過國書了,曼達公主隨使團來王庭敬獻國書,確實沒其他理由多逗留。曼達公主要是去高昌,她倒是可以多留她一段時日。

“我身上不便,明天會讓親兵為王妃送行,我的事就不需要王妃操心了。以後王妃在馬魯國有任何煩難之處,隻需要去找當地商號,商號定會儘力為王妃排憂解難。”

曼達公主看著瑤英,雖然她眼睛蒙了層布條,但她嘴角含笑,麵龐瑩然有光,如明珠散發出淡淡的光華,看得出是真的高興。

佛子不能給予她名分,她一點都不在乎。

曼達公主坐到瑤英身邊,眼前浮現出她當初義無反顧踏入火壇的場景,不解地道,“公主對佛子一片癡心,佛子也分明對公主有意,卻因為顧慮太多不敢和公主共赴。公主就甘心這樣沒名沒分地和佛子來往嗎?公主這樣的美人,我見了都心生喜愛,佛子卻能不為所動,公主不使點小心思,什麼時候才能得償所願呢?”

她語重心長地道:“公主,愛慕一個人,有什麼手段都要使出來,不用忌諱太多!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瑤英一笑,“王妃的心意我心領了。我所求的得償所願,不是王妃想的那樣。”

“公主求的就隻有佛子的心嗎?”曼達公主嘴角一撇,“有了心,為什麼不能連人一起得到?得不到人,光有心也無趣!”

瑤英嘴角輕揚,輕描淡寫地說:“法師是個僧人,能把向佛的心分一半給我,已經足夠了。”

曼達公主愣了一會兒,一陣牙酸。

“王妃日後不必再為此事多費心思。”

瑤英笑眯眯地說,語氣很柔和,身上卻散發出截然不同的雍容氣勢。!。

曼達公主經常在那些執掌生殺大權的權貴身上看到這種氣勢,不由得一陣激靈,想起瑤英現在的身份,坐端正了些,道:“是我唐突了。”

……

王寺。

“北戎投降,現在天下太平。我想嫁人了,羅伽。”她示意長史取出喜帖遞交給親兵,道,“駙馬叫阿克烈,是禁衛軍的一個指揮使,不是康、薛、安、孟四家子弟,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曇摩羅伽淡淡地道:“隻要是人品端正之人,不管是哪家姓氏,都可以為駙馬。”

赤瑪公主冷笑,“人我已經定下了,婚期我也定下了,你是我弟弟,雖然你四大皆空,為人涼薄,從來不在意這些事,我還是要告訴你一聲。”

說完,她拂袖而去。

畢娑連忙轉身,道:“是右衛的人,我認得他,他家世代為禁軍軍官,為人忠厚老實,十五歲娶妻,前幾年妻子病逝,沒有兒女。上次海都阿陵突襲聖城時,就是他負責護衛公主府。”

曇摩羅伽嗯一聲,放下請帖,道:“莫毗多前天入節度衙了?”

畢娑回過神,說:“他去軍部報道的第一天和幾個將領起了點小衝突,有人嘲笑他口音重,吵了幾句,不過沒出什麼大事。”

誰都知道口音重隻是個由頭,就算莫毗多完美到挑不出一點毛病,他在軍部也舉步維艱。

世家貴族不是一兩天就能打倒的,他們根深蒂固,如附骨之疽。

燭火搖曳,殿中香煙嫋嫋。

曇摩羅伽翻開一本奏本,是奏請和魏朝通商的文書,等他簽發下達至各部,李仲虔就可以回高昌了。

他看著奏本,半天沒有下筆。

“王。”般若在殿門外下拜,手裡捧了一疊經卷,“十日後法會大典,幾位來遊曆的僧人要和寺僧辯經,寺僧分辨不出他們所帶的經書是不是外道,請王定奪。”

風吹進內殿,氈簾輕晃。

“拿進來罷。”

曇摩羅伽淡淡地說,提筆在奏本上寫下批複,遞給親衛,命傳達下去。坐著出神片刻,拿起旁邊的喜帖,看了幾眼,起身出了內殿。

巴米爾在夾道前等著。

他問:“公主換過藥了!?”

巴米爾答道:“換過了。剛才曼達王妃過來,她明天就要走,文昭公主喝了藥,和她說了一會話,為她送行。”

曇摩羅伽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回到庭院,屋中燈火輝煌,卻空無一人。

他的居所本該如此,清清靜靜,無所掛礙。

“文昭公主沒回來?”

曇摩羅伽問。

“在隔壁那間宅子,緣覺陪著公主過去的。公主說她今晚就在隔壁歇下,不回來了,王不必擔心。”

曇摩羅伽看一眼空蕩蕩的屋子,走向通向隔壁的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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