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一點,邊斜心裡很清楚。
但他剛才跟程白說話,話裡卻提到了他們要去見的下一個人,讓他敏銳地嗅出了一種難言的味道。
這種感覺讓他沉默下來。
在去見賈藍藍的路上,他竟然一句話沒說,程白也沒有打攪。
賈藍藍今年二十六,算得上年輕漂亮,家裡就是做投資的,所以自己手裡有兩個小錢,早幾年通過朋友介紹跟邊斜認識,據說關係還不錯。
她倒沒遲到。
邊斜跟程白到約好的茶餐廳時,她已經等了有一會兒。見到他們,便笑容滿麵地起身:“好久不見了大作家,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律吧?我是賈藍藍,公司的股東之一,不,應該說是公司的前股東之一。”
“賈小姐,您好。”
程白跟她握手,然後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我已經看過了您的證言,您說,高書朋是跟你們串通好的,要把邊先生排擠出局?”
“對。”
賈藍藍的指甲做得很精致,擺在桌上,像是深藍的夜空一樣,手指交握在一起,仔細回答了程白的問題。
“我是年初從邊斜手裡買了30%的股權。那時候他已經想要慢慢放掉股權,退出公司。”
“但高書朋和祁鎮不知道。”
“我其實讚同高書朋。現在電視劇拉幾個明星來就能拍,電視台和視頻網站也買賬,彆人能做我們也能。但邊斜不同意,他想深耕內容,覺得我們連劇本都不行,就去拍電視劇不好。但這條路見錢太慢,而我是個投資人。”
“所以他們來找我,想我們幾個一起開股東會做出增資決議,以稀釋掉邊斜的股權。”
“我很猶豫,我畢竟先跟邊斜認識。”
“高書朋就跟我說,如果我不想出麵,不如簽一份假的股權轉讓合同,先把股權轉讓給他,但實際上股權還是我的,增資後就還給我。因為股東會的決議需要有2/3的股權同意才能生效,沒有股權沒辦法增資。我一覺得公司需要運轉下去,二覺得反正邊斜也要退出,隻是早晚問題。”
“所以同意了。”
“沒想到高書朋假戲真做,事後翻臉不認人,說我簽的就是真協議。邊斜好歹還落著2.5%的股權,我股權白給了人,是一分都拿不回來了。”
她說話的時候看著程白,但桌上的手指卻慢慢地絞在了一起。
邊斜全程沒說話。
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很久。
程白不動聲色:“賈小姐家裡好像是專業做投資的?”
賈藍藍怔了一下:“是啊,家裡人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出來試試水。可沒想到,這麼快就滑鐵盧,說起來也是丟臉。”
程白點了點頭,貌似不經意地道:“總歸您現在也看清了他,跟他分了手。老人們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就好了。”
“你說得也……”
“跟他分了手”這句說得太自然了,讓人毫無防備,賈藍藍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接上了她的話。然而一個“對”字還未出口,頭皮便猛地一炸,一下抬頭看程白。
程白微笑:“您怎麼了?”
“不,沒什麼,你說得也對。”
賈藍藍勉強笑了一下,沒說什麼了。
接下來程白又問了她幾個問題,但都跟股權交易沒什麼關係,重點反而在偽造邊斜簽名變更工商登記和沒通知邊斜就開了股東大會這些細節的事情上。
結束後,雙方道彆。
程白還客氣了幾句。
邊斜沒作聲,自己去超市買了盒煙,拆開一根就點上,站外麵抽了起來。
程白走過去的時候,他隻把煙向她一遞:“來一根?”
程白搖搖頭:“戒著呢。”
對她這一個“戒”字,邊斜半點也不驚訝。早當初在她辦公室桌上看到那些薄荷糖的時候,他就猜出來。
此刻程白不接,他便把煙收回來,好奇極了。
“我看上去是特彆好騙嗎?”
程白想了想,道:“人不容易被陌生人欺騙,但很容易被朋友欺騙。尤其是一個朋友剛開始很好,但後來變了的時候。”
這是安慰嗎?
邊斜是頎長的身型,腿長可比T台上走秀的男模。先前跟過冬狗熊一樣在脖子上繞了三四圈的長圍巾,這會兒已經扯開了,就從他兩邊肩膀掛下來,長長地垂到風衣下擺。
心情極度惡劣。
但這時候,他臉上反而一片平靜,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祁鎮說一切計劃都是賈藍藍提出來的,賈藍藍卻說是高書朋先找的她。
真是一出《羅生門》。
就是個傻子也該知道這幾個人不管誰是誰非都是一丘之貉了。
賈藍藍並不可信,話裡漏洞百出。
家裡專業做投資的,能被高書朋騙著簽合同?
而且程白一句話就詐出她跟高書朋有感情糾葛還分了手,天知道中間是怎麼回事。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幫人坑他。
公司經營理念不同,隻是分歧。對邊斜來說,錢一直是小事,沒了還能賺。但十來年好兄弟背後插刀,就讓人很難受。
程白站他身邊,平淡得很:“你也不用擔心,惡意串通一直很難證明,而且本來我也沒準備用這個案由打。原本第三個是想約高書朋談,但他沒回複,我看應該也不用了。”
“談,為什麼不談?”
出乎她意料,邊斜竟然笑了出來。
“現在就去談。”
程白皺眉:“可我們沒有預約……”
“我需要預約嗎?”
一雙藻褐色的眸底,終於泄露出幾分戾氣。
抽了大半的煙被他用力摁滅在了一旁,邊斜望著程白,聲線又冷又平。
就算隻剩2.5%的股權,他也還是公司的股東。
他倒想看看——
哪個傻逼瞎了眼,敢把他攔在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
前2章紅包一起發了√
晚上爭取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