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看,幾乎都是新聞媒體,有的扛著攝像機,有的拿著話筒,有的拿著筆記本正在跟人說話。
他們有的是已經得到了風聲,知道這樁盜竊文物返還官司的被告代理人是程白,有的隻是根據網上的蛛絲馬跡進行推測,也有的還茫然無知……
但不管怎樣,被告代理人絕對是個大新聞。
如果是程白,那就更有話題度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時不時投向法院的門口,觀察著來往的車流和不起眼的小角落,生怕漏掉了什麼關鍵性的人物。
時間剛到九點。
前麵一輛保時捷開了過來。
車上下來了兩個人。
一名眼尖的記者已經認了出來:“操,真是程白啊!”
“來了!”
也不知是誰一聲喊,所有記者媒體都跟聞著腥味兒的貓一樣衝了過去,大小話筒錄音筆全往前麵懟。問話的聲音更是此起彼伏連成一片,跟個菜市場似的。
“請問程律師您是英國馬喬博物館訴甄複國一案的代理人嗎?”
“您旁邊這位律師是您在微博上提過的那位詹培恒詹律師嗎?”
“你們兩位是共同承辦案件嗎?”
“詹律以前經常參與國內的文物返還訴訟,這一回為什麼會成為該案的被告代理人?”
“有人說程律和當事人簽的是風險代理,傳言屬實嗎?”
“程律針對此案又什麼想說的嗎?”
“程律!”
“程小姐——”
程白今天穿著一身黑白格點西裝,雖然早對這件事的媒體關注度有預料,但這種場麵已經有快一年沒有遇到過了,更因為當初那樁被媒體渲染成“富二代殺鄰”的案子對大多數的新聞媒體缺乏好感,所以麵上的神情顯得很冰冷。
她誰也懶得搭理,直接往前走。
詹培恒在她身邊,伸手為她擋開媒體伸過來的槍炮,聲音倒還算得上溫文有禮:“不好意思,請讓一下,謝謝。”
媒體記者不被允許進入法院,所以就算心裡再不甘,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兩人走了進去。
雖然沒問出什麼,但大新聞雛形已現——
當初險些被吊銷律師執照的程白的確就是被盜文物返還案的被告代理律師!
各家媒體、自媒體幾乎是在確認程白後,第一時間將確切的新聞在各自的平台上發了出去。
關注度節節高漲!
網絡上這一文物返還案的關注度本來就很高,更有前幾天奶茶店監控視頻的火熱,新聞和快訊一拋,立刻震驚了無數的吃瓜群眾。
但程白早已將這些拋在了身後。
媒體方麵的曝光在所難免,現在的她幾乎已經很那受外部輿論的影響了。甚至可以說,一直以來她就不很在乎外界的輿論。
上一個案子是特例。
她跟詹培恒提前了十多分鐘到達證據交換庭,毫不意外地在庭內看見了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外國人和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青年律師。
外國人無疑就是湯森·希德裡了。
人過中年已然發福,留了兩撇小胡子,頗有幾分中學曆史書上所畫那些挺著個胖肚的八國列強的氣質。
此刻正用眼鏡布一點一點擦拭著自己的眼鏡。
至於旁邊那位青年律師……
俞承穿著黑色的修身西裝,大衣暫時擱在一旁,正在向書記員提交己方的證據目錄。
人很清瘦,看著十分斯文。
黑頭發黑眼睛,皮膚白皙,眸光幽深,唇邊還掛著一抹禮貌的笑意。
轉過身來時,他正好對上程白的目光。
這一刻,便愣了一下。
但緊接著就揚起了一抹更燦爛的笑意,完全像是看見了老熟人似的。
上一次,是在北京,在乘方的會議室,程白是麵試他的三位創始合夥人之一,而他隻是個努力爭取留在乘方的小律師;這一次,到了上海,在證據交換庭,程白是被告方的委托代理人,而他已經有了成為她對手、跟她同台的資格。
他心裡挺舒坦。
就是不知道,程白感受如何了。
俞承沒有絲毫的怯場,笑容熱絡中,更透出幾分挑釁的鋒芒,竟然先打了招呼:“程大律,好久不見。”
俞承的氣質,跟方讓真的很像。包括曾經在英國留學的經曆都如出一轍,所以當初第一輪麵試的時候,方讓對他的印象才會那麼好,以至於竟忽略了這個人與乘方創立之初的理念格格不入。
隻是……
方讓給人的感覺還要溫靜平和一些,內斂一些,鋒芒裡藏。而且他眼角多一顆繾綣的淚痣,即便笑著的時候也有一種獨特的憂鬱。
程白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但也僅僅是那麼一下罷了。很快她就笑了出來,一副已經失憶的模樣,輕描淡寫地挑了眉,問道:“哦,你誰來著?”
“……”
俞承的麵色頓時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