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斜翻書的速度是極快的,加上這畢竟是他寫的書,有一些劇情還有印象,所以很快就看到了半口金之死。
於是忽然又覺得,有人會喜歡半口金真是再正常不過。
這般的命運,如何能不令人唏噓?
再想甄複國鑲了一顆金牙就說自己是“半口金”,也不覺得有多違和了。畢竟那個賣他盜版書還偽造他簽名的店家不還起名叫“豫園半口金”嗎?
邊斜笑了一下,陷入一種自我欣賞之中,是真覺得自己寫得不錯。手底下便要自然地將這一頁翻過去。
然而就是在這書頁將翻的瞬間——
方才劃過去的某個念頭一下倒退回來,激得他渾身都顫了一下!
造假大師。
半口金。
豫園半口金。
出版社都分不出的盜版書,他本人都搞不懂的假簽名!
“豫園……”
上回他們一起去甄複國店裡看那七百萬化作和一點五億畫作時,他那個古玩店的位置,在哪兒來著?
*
“怎麼在這兒?”
程白、詹培恒帶著一個甄複國,一早就到了法院,剛才還在裡麵跟書記員溝通一會兒庭前會議的事情,結果才告一段落就不見了程白,詹培恒於是出來找,沒成想竟看見她在角落裡抽煙。
煙盒放在垃圾桶上,打火機放在煙盒上。
程白斜坐在一旁長椅的椅背上,兩條長腿隨意地搭著,一手細長的手指夾著煙,另一手卻拿著手機,按著手機上自帶的計算器。
詹培恒過來,她抬眸看了一眼。
隻長長地吐出了一口煙氣,道:“緊張,抽半包冷靜冷靜。”
煙這玩意兒跟糖差不多,戒不徹底。
反正好像也無傷大雅,沒事兒無所謂,有事兒抽兩口也算有個舒緩的渠道。
隻是張口就說抽“半包”……
詹培恒以前不大見她抽,但知道一點,此刻便微微一笑:“程兒你居然也有心裡沒底的時候,倒是讓我有些沒想到。”
程白便搖了搖頭。
她打官司厲害,但也不是能扭轉乾坤的神仙。有的案子本身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律師就算是舌燦蓮花也不能把黑的說成是白的。
詹培恒問她:“意大利警方調查的結果目前來看對我們很有利,基本跟甄複國沒有關係。如果你覺得把握不大,為什麼不再等等進一步的證據?這種複雜的跨國大案,再向法院申請延期也不是問題。到時也許就十拿九穩了。”
程白可不這樣認為,又抽了一大口,才道:“一念之差,一步之遙。也許再等一段時間,塵埃落定,是十拿九穩。但也有可能,是一敗塗地。今天查出來是這個樣,明天查出來也許就是那個樣了。這個案件調查的程度對我們來說剛剛好。”
她打官司雖然很少和解,但對裡麵的門道卻再清楚不過。
和解更多的是在雙方的利益訴求裡尋找一個平衡點。
在無法信任當事人的情況下,多算計一點利益總是不錯的。
說著,她看了一眼計算器上按出來的數字,按了一下截屏,然後繼續道:“我是一個賭性很重的人,平時打官司會注意克製這一點,因為這對律師來說其實是致命的缺陷。有時候,膽大不如心細。但在某些特殊的時候,它會成為我的優點。”
比如,當她的對手十分謹慎保守,忌諱冒險時。
詹培恒於是一下想起了她對原告律師俞承的評價和判斷:“你是想——”
“錢當然是入袋為安。”
程白把煙頭摁了,剩下的半包煙和打火機都扔進垃圾桶去。
“夜長夢多,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