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這時候秘書已經回複了對方,這一時聽見吩咐,隻能硬著頭皮重新打過去。
對方在通話中,半天沒接通。
足足又過了十多分鐘才有人接,把情況問了個清楚,來回費靖:“主任,她說願意傾家蕩產,家產多的不說,七八千萬是有的……”
費靖頓時忘記了那一串雞血石七十萬的恩怨情仇,喜上眉梢:“這多好,趕緊定下時間約人家來天誌麵談,聊聊情況啊!”
秘書縮了縮脖子,聲音都小了下來,弱弱地回道:“可就剛剛,她已經找了明天誠那邊。方、方大律接、接了……”
“……”
老天爺一定是看他健健康康在這世上活太久了。
不然不至於這麼一輪兩輪地使他心肌梗塞。
費靖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成了林黛玉,以一種葛優躺的姿勢窩在了沙發上,直勾勾的看著程白那一堵書牆:“狗比方不讓,搶我生意,此仇不共戴天!”
程白無言。
邊斜卻突然意識到一點不大對的地方:“奇怪,甄複國哪兒來的老婆啊?他之前不說自己人渣,連老婆都被他搞得淨身出戶了嗎?現在他老婆竟然冒出來,願意傾家蕩產為他打官司……”
他看向程白,十分不解。
程白想到點什麼,隻笑笑,但沒回答。
*
臨近下班時候,憤怒的費靖去參加他那好像永遠參加不完的聚會,聲稱今夜要跟方不讓在牌桌上決一死戰,不把這逼人頭打成狗頭自己明天就沒臉來律所。
程白和邊斜目送他離去。
人消失不見之後,邊某人惋惜了一句:“明天怕是見不到費主任了。”
“你對他們的實力好像很清楚?”
邊斜的話,讓程白想起昨晚的骰子。
“額,就是冥冥中的預感罷了。”邊斜回眸看她,隱約察覺出她話裡的試探來,於是也想起昨晚的骰子,又糾結起來,猶豫了一下開口問,“說起來,我昨晚也跟程律搖了骰子,程律還記得嗎?”
記得搖骰子,就有很大概率記得彆的……
比如那個戲弄的吻。
比如問他喜不喜歡。
比如答應等找個她記得一天告訴她答案。
然而,程白是個無比敏銳的人。
這一點意圖她怎麼會看不出來?
唇邊掛了幾分哂笑,她笑眯眯地道:“我一個連昨晚發生了什麼都得靠‘猜’才能知道的人,怎麼可能還記得什麼搖骰子呢?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值得記得吧。”
不值得……
邊斜差點被這一句話噎得吐血,也明明白白地聽出話裡這個“猜”字是諷刺他呢。
誰讓他嘴賤呢。
這下好,她都說自己不記得了,他好像也不好這麼直接地告訴對方……
太突兀啊。
就算覺得她八成是裝的,逗自己玩兒,可話是真的不好說了。
難得晴朗的天氣,邊斜心裡卻下起了一場憂鬱的大雨。
他從這場大雨裡得到了一個教訓——
人啊,得意的時候千萬不要作。
一作就死。
“程律要回去了嗎?”
一轉頭看見程白在收拾東西,他沒忍住問了一句。
程白“嗯”了一聲:“車還沒開回來,準備去取。”
邊斜便道:“那我捎你一程吧,這個點怕都不好打車,一會兒徐傑那邊來車接我。”
不好打車是真的。
程白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就答應了下來。
到點邊斜的助理徐傑就開車過來了,兩人都上了車,先去昨晚酒吧附近的停車場,看程白順利取了車,才相互道了彆,各自上了自己的車,開上了路。
徐傑開車載著邊斜,在前麵;
程白開車就自己一個,在後麵。
要過紅綠燈才能轉彎,所以雙方一開始看對方的車跟自己一個方向,都沒太放在心上。
但在接連過了五個紅綠燈之後,兩頭都納悶了。
徐傑看了後視鏡一眼,忍不住問了一句:“邊神,程律跟我們一個方向嗎?”
邊斜也盯著後視鏡半天了,下意識就搖了搖頭。
他道:“應該是這一段同路罷了,程律住在外灘附近的。”
徐傑於是“哦”了一聲,不再多問。
又往前開了十多分鐘,方向還是完全一致。
後頭的程白也覺得納悶了。
但她想想還真不知道邊斜到底住在哪裡,也就沒往深了想。直到前麵淮海中路轉入思南路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前麵邊斜的車先轉了進去。
一種奇怪的想法,忽然就冒了出來。
程白沒吭聲,就開車跟在後麵。
很快就是熟悉的街道。
梧桐樹上已經光禿禿了。
算得上安靜的路旁就佇立著一排彆墅,更往裡就是幾條早年的老弄堂。
邊斜的車在前麵停下,他從車上下來。
然後一轉頭,看見了後麵程白的車。
程白將車停在了外麵露天的停車位上,也下了車,抬頭就對上邊斜那疑惑的目光。
他顯然很驚訝:“程律怎麼會來這裡?”
程白抬頭看了一眼那一棟棟精致的小洋樓,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問道:“你住在這裡?”
邊斜全無防備:“是啊,程律也來這裡,是?”
程白還不確定,暫時沒說什麼,隻道:“有點事。”
也許是要找什麼人吧。
她沒有明說,自己也不好猜測。
邊斜便手指了一個方向,是那條在這個時間點還沒完全暗下去的窄巷,道:“我走這邊。”
程白微微一笑:“好巧,同個方向。”
邊斜臉上再次露出驚訝的神情來,但因為知道程白大致住在哪片住宅區,所以完全沒往正確的方向上想,反倒是覺得自己跟她緣分真的很深。
而且既然都到這裡了……
那一會兒要不要順便請程白到自己家裡坐坐?畢竟人家都到了自己家門口,要不請進來喝杯茶,實在顯得主人家太不禮貌。
可要真請了……
會不會顯得自己居心不良?
某人的內心陷入了天人交戰。
程白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原來住在這裡啊,聽說之前某個鄰居好像挺事兒?”
這話茬兒不能提。
一提邊斜就有一肚子的怨氣。
那小紙條的事情他都還沒忘記呢。
程白一問,他就沒忍住:“賊事兒!程律你是不知道,這鄰居簡直折磨人。就我們現在走的這條道,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我怕彆人晚上經過看不清,就給開著燈。結果人在我門上卡了張紙條,叫我大晚上彆搞這些晃著人睡覺。我能怎麼辦?我隻好給換了紅外感應燈。你以為這就好了?沒有。又一次我買了把尤克裡裡,想要陶冶一下情操。這回更過分了,一大早,天都還沒亮,門鈴響了!出去一看,半個人影都沒有,就一張紙條,要求我彆彈琴擾民!我彈個‘漫天都是小星星’我礙著誰了我。這人簡直不是事兒逼能形容的,一點也不寬容……”
程白靜靜地看著他。
邊斜槽著槽著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忽然反應過來:“咳,那什麼,程律你要找的人不會也住在這裡吧?”
程白腳步停住。
背後那麵老牆上爬滿了乾枯的爬山虎,像是一棵冬日的大樹。
她就恰恰站在這前麵。
手指間扣著鑰匙,她平淡地往頭頂上養著烏龜的花房指了指,漫不經心道:“我要找的人不住這裡。”
邊斜陡然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程白麵無表情道:“但我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