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說著,望著電梯那一格格跳動的數字,卻是出了神。
薑明懷則愕然至極。
待明白程白說的話之後,不免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遺憾,夢囈似的歎了一聲:“那真是太可惜了……”
*
可惜嗎?
程白其實已經有很久沒想起過那些跟方讓一起打完的官司了,也有很長一陣沒有去想方讓現在在英國是怎樣一種狀態了。
每每想起,卻總是很快壓下。
過往那些回憶越讓人熱血沸騰,而今想起來似乎就越令人如在夢中,夢醒之後還有幾分不可避免的痛苦。
久而久之,就不願回頭看了。
每個人受傷之後都需要療傷的時間,曾經傾注得越多,放棄的時候也就越鮮血淋漓。
她不想去打擾方讓。
在這一年多時間裡,能證明他們兩個的確是曾並肩創辦過一個律所的好友的,可能隻剩下朋友圈那十分偶爾但彼此心知肚明的點讚吧。
隻是今天薑明懷的詢問,終究還是勾起了她的回憶,回家之後翻開電腦,打開郵箱,最底下那一堆郵件都呈現已讀狀態,但抬頭都是“乘方”。
無需看內容,隻掃一眼郵件名她都能想起是那起案件相關。
就這麼盯著,竟然出神大半天。
直到外麵一道有些久違了的聲音,喚她回魂:“程律,程律!在家嗎?”
太近了,就在窗戶外麵。
程白起身,走到窗邊,往下頭一看,便笑出聲來:“大作家回來了呀。”
話出口的那瞬間,她自己都愣住了。
隻為這言語中漫不經心的自然。
就像去年走時候一樣,邊斜拖著個行李箱,站在兩棟樓中間那一條狹窄的走道上。
一身厚厚的黑色長款羽絨服,裹得像隻笨重的熊。
他抬著頭,看見她從窗戶裡探出頭來,便抬起一隻爪子十分開心地向她揮舞起來:“新年好!晚飯吃了嗎?”
一個春節沒見,這位大作家就跟吃了開心藥一樣,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啊?
程白覺得有些納悶。
她想了想才回答道:“沒吃。”
邊斜立刻打了個響指,明顯地更加高興起來,直接道:“那我回家放個行李洗漱一下,程律等我!”
說完不等程白回答,便風風火火回去了。
那棟彆墅的燈很快就跟著亮了起來,從樓下到樓上,從客廳到書房,暖融融一片。
其實程白都還沒太反應過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的確有點事需要請教一下邊斜這個專業的,還真就在自家樓上等著了。
但沒想到,很快那棟彆墅裡便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分鐘之後,程白望著自家客廳裡這位驚魂甫定的“不速之客”,陷入了沉思:“有那麼可怕?”
“當然有!!!!”
操。
整個人都不好了。
此時此刻,邊斜身上就裹了一件暗藍色的浴袍,頭發都沒來得及吹乾,濕漉漉往下滴水。從盥洗室裡從出來的時候連鞋都忘了穿一雙,就這麼赤腳踩在程白家的地板上,兩手抱著她剛剛遞過來給他壓驚的一杯熱水,腦海裡卻還回放著剛才噩夢般的一幕。
簡直不敢相信!
他隻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完全包裹起來。
太他媽可怕了!
一時沒忍住,他懷著滿腔悲憤,向程白這個本地人質問:“這是上海,是魔都!魔都怎麼可以有蟑螂?!”
程白:“……”
很想告訴他,魔都不僅有蟑螂,而且還很多。
尤其是在這種老建築聚集的地段。
所以,乾什麼想不開要在這裡買房呢?
但看著他這可憐巴巴的模樣,她懷疑他承受不了這麼沉重的打擊,終究還是選擇閉嘴,隻看看他那還在往下淌水的頭發,難得發了慈悲,試探著道:“我去幫你拿個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