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是一個下雨天,弄堂裡的大人們都待在家,坐在窗下看那綿綿的雨水。小孩子們卻都歡聲笑語地跑了出來,打著傘,挽了褲腿,赤著腳掌,在弄堂與弄堂狹窄的走道裡玩鬨奔跑。
一把把漂亮的傘在雨中旋轉。
周圍突出的傘尖便把晶瑩的雨水都甩出去,像是一串又一串透明的珠鏈。
醒來睜開眼的時候,枕頭邊空空蕩蕩,被褥卻有些淩亂。
程白竟覺得腦袋有些沉。
她坐起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好像有點燙。
臥室裡安安靜靜。
隻有牆上老式的掛鐘指針滴滴答答地走著。
虛掩著的門外卻傳來一些放輕了的碗盤碰撞的聲音。
程白起了身,披上睡袍,一眼就看見旁邊伸手就能夠到的床頭櫃上擱了一杯水。
她微微一怔。
拿起來時,猶有餘溫。
她沒有穿鞋,赤了腳從屋裡走出去,腳步無聲。
很快就走到了廚房門邊上。
灶台上竟然煮著一鍋粥,旁邊放著一些剛買的調料和半袋拆開的米,一杯喝了一半的水,還有一盒已經拆開的胃藥。
邊斜已經換過了衣服,穿著薄薄的淺青色的V領毛衣,像是在她還睡著的時候出過了門。此刻便長身而立,站在那鍋粥前,靜靜地望著。
清晨的陽光從那扇半開的窗外落到他身上。
挺拔,清朗。
文火煮著的粥在咕嘟嘟冒泡,空氣裡隱隱浮蕩著乾貝、粳米的甜香,天光集聚成束穿過那一片水汽,留下氤氳而清晰的痕跡。
一種熨帖的煙火氣。
他站在那裡,背影寬闊,給人的感覺卻像是暴風雨過後澄澈的天空。
程白的世界,一下安靜了。
近在咫尺的場景,竟讓她有些恍惚。
眼底忽然湧上來一片潮熱。
邊斜轉過身來看見她,便一笑,道:“醒了?你好像有點發燒。而且不大巧,那家粥鋪今早沒開。”
一動念,便想自己煮粥。
程白知道他說的是哪家粥鋪,眼底一下有顆淚滾下來。
邊斜原是笑著同她說話的,看見這一幕便怔住了。
有那麼一時的慌神。
他走到她身邊來,卻看見她鞋也沒穿,赤腳踩在地上,換下一身讓人覺得強勢的西裝,竟有一點纖細單薄。
眉心一下就皺了起來。
他溫熱的指腹擦去她那點淚,問:“怎麼了?”
程白眨了眨眼,卻忽然道:“你戶口在上海嗎?”
邊斜下意識回答:“在。”
程白於是道:“我們去領證吧。”
邊斜愣住了。
程白臉上的表情卻無比平靜,好像隻是在敘述某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一樣。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
也許是瘋了。
可在看見他站在窗邊的光下麵,靜靜看著那鍋粥時,這種衝動忽然就無法控製地湧了上來,填滿了她的理智,她的腦海。
方不讓說得對,再理性的人都會昏頭。結婚也許真的就是那麼一個閃念的衝動……
她站在他麵前,向他笑:“你需要儘快地考慮,因為我不知道理智什麼時候會回到我身上,也許下一刻我就會後悔。”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