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仙人(2 / 2)

黑場場主來曆神秘,萬年未曾顯露過真容。

因此有傳言說雖然尊號不變,但麵具後的主人已經傳承了許多代;又有傳言說,真正的黑場場主早就死了,現在的黑場當家隻是某個竊賊罷了。

但無論傳言如何說,黑場始終在此處屹立不倒。

而黑場場主,這惡貫滿盈之人,也能在開幕戲之後翩翩出場。

清禾落在那半張秀如觀音,半張凶如惡鬼的麵容上,心想,即使是這種邪道掌門人,在神靈麵前又能如何?

還不是要摘下偽裝之麵。

但場主本人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他搖搖頭:“原本未曾準備出場,卻未想靈涅如此廢物,連帶家底一同送個乾淨,屬實叫人頭痛。作為苦主,我也不得不出來要個說法了。”

黑場場主全然不在乎隱藏了萬年的秘密被人看了個精光,他微笑著注視清禾,又像是透過她而注視另一位存在。

黑場場主優雅地施了一禮。

他的聲音在清禾識海裡回蕩。

“天道大人萬安。”

清禾露出疼痛的表情,不由得皺眉,忙裡偷閒地琢磨。

這人認識祓神?

祓神平靜道:“許久不見了,尚清。”

聲音平靜,但祓神行為卻有著與平靜聲音截然不同的冰冷凜冽,那試探性侵入清禾識海,以作示威的神識,被祓神瞬間絞殺。

——甚至不給退出的機會。

尚清被餘波震懾,後退兩步,發出悶哼,隨後才露出微笑。

“天道大人還是如此霸道凜冽,令人折服。”

“尚清……你是仙人,尚清?”

“未曾想,還能在清禾仙子這裡掛上名號。”尚清看著清禾,微微一笑。

現場死寂無聲,人人都瞪大眼睛,敬畏震驚地看著隻存在於傳說中,鮮少行走塵世的仙人。

黑場被天罰打得一片狼藉,尚清微微挑了挑眉。

自家場子眾人死傷無數,尚清麵無表情。

而那就倒在他麵前,滿身血跡的靈涅,他更是一眼都懶得看。

仙人之冷漠無情,幾近殘忍。

尚清雖無視了在場一切凡人,卻對她頗為禮貌。

大約是看出她經過祓神點靈,擁有仙人之姿,不與凡俗同列,所以被他視為能夠交流的對象?

清禾沒領情。

她也不覺得,所謂仙人的特彆待遇有何值得自豪的。

她可都記得,這群仙人儘是背叛天道的垃圾。

“我記得尚清。”清禾在心裡對祓神說道,接著十分篤定認真地說,“我討厭他。”

有一說一,天道當年座下有三千仙人,清禾做不到每個身世經曆都如數家珍。

但這尚清仙人,絕對是她印象最深,也糾纏最深的仙人之一。

首先,原作中尚清存在感便頗高,他在三千仙人中,乃是翹楚的厲害角色,野心勃勃,一心追求天道之位,對男主趙不絕多加阻攔。並且刻意製造動輒上萬的冤孽,加重祓神侵蝕。

最終,這當年偽裝極好的野心家被合道期的趙不絕越階挑戰,一劍梟首。

清禾打量著尚清。

尚清半麵有傷,乃是當年追隨天道祓除惡螭時受到重創,再難痊愈如初。當時他本人隻一笑置之,並不在意外物,兼之博學多聞,表現得淡泊忠誠,因此頗得天道賞識。

可在天道長眠後,這位忠誠仙人卻是第一個壓平四方紛亂,迅速傳達天道隕落現實,牽頭製定新曆法的。

他製定的尚清曆至今仍在四大部洲流行。

今年是尚清曆一萬兩千四百零三年。祓神也長眠了相同年數。

尚清如此行徑,定有羞辱之意。

而且她最開始就接觸的柳氏。

柳氏邪修膽敢圖謀祓神血肉,也是因為有尚清等三位仙人的支持。

聯係永雪城之事……

“你在收集天道血肉?”清禾問。

“天道之位如此尊崇,誰不想一觀玉座風采呢?”尚清彬彬有禮地回答,承認了自己的計劃,“可惜凡人無用,萬年收集的血肉,還未有我等一夕收下的多。”

清禾心中重重沉下。

尚清毫不諱言地從容言語,令她想到了一個極為血腥的可能。

她下意識想要尋求祓神確認,然而抬眼望向習慣的位置,卻未看到那道素白高潔的身影。

是了,她外出遊曆的大多數時候,祓神不會現身。

她太緊張了。

見有效果,尚清唇邊微笑不變,不動聲色地加大靈力施壓。

眼前少女軀殼雖然得到神力滋養,初步具備仙人資質,但實戰經驗、修為根底都十分稀鬆,想拿捏壓迫她簡直……嗯?

尚清又發了勁。

隻是他些微仙力餘波,已然令現場癱倒一片,幾乎要因來自仙人級彆的壓迫而當場暴斃。

唯獨清禾依舊自然地站在原處,連頭發絲都沒動一根。

她看到周圍人紛紛栽倒,口鼻出血的模樣,臉上露出詫異。

他針對清禾的靈力宛如泥牛入海,瞬間沒了聲息。

隻見清風自起,吹亂一地冰晶。

瑩藍色的冰華隨著風翩翩拂過,尚清冰冷肅殺的仙力,順勢被衝散。

身著黑金外袍的俊美神靈出現在清禾身邊,左手輕按她的肩膀,眉眼低垂,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在。”

她在風中陣陣飄搖的發絲,終於逐漸輕柔回落。

“嗯!”

*

尚清微笑瞧著這一幕,柔和注視著此刻的祓神——雖是柔和,但萬年前,隻他這一眼平視,就足以被天道抽了仙骨,鎮壓在南山下受千年鞭刑。

“您情況似乎還算不錯。”他微笑道,“能夠短時凝出實體,而非幻影。是您的小神女幫您的麼?”

他閱儘秘典,甚至偷偷見過那上古青蓮一麵,是仙人中最為博學者。

當年也是他提出,可以用十萬枉死怨靈浸透汙染的九幽寒刃,將神靈尚未施舍出去的骨血剜出。

九幽寒刃對神靈有多大的創傷,尚清再清楚不過。

“真心確實能夠融化九幽寒刃,但小神女的本事,似乎尚且沒有達到為您奪回雙眼臟器的程度。”

祓神輕按在清禾肩頭,無意情緒已然激憤的少女開口。

他平靜道:“些許瑣事,無需行者插手。”

“但這一路來,您看起來可不像是把她當普通行者啊。”

尚清以袖掩口,笑得眉眼彎彎。

清禾心頭靈光一現,她是被柳氏獻祭的。

柳氏最初打得目的是以神靈新娘誕育神胎,再活祭神胎,嚴重汙染祓神……

“是你給柳氏出的主意?”

“噓,柳氏尚且不配我出謀劃策。”

“值得我為其籌謀的——”雙麵仙人的目光刻意在祓神身上劃過,最後輕浮地說道,“當今,一個也沒有。”

“小神女,莫要用這樣的眼神盯我,好似要將我活生生吃了似的……吃我可沒用,吃你家天道大人,他的血肉可比我管用。”

“而你若是將我惹惱了。”尚清微笑道,“你家天道大人的雙眼、唇舌、臟器的下落可就沒人知曉了,到時你又要何處去尋呢?”

“況且彆說你了,便是天道,如今又能奈我何?”

清禾捏緊了拳頭,幾乎便要忍耐不住衝上去,將這陰陽人一拳砸得粉碎。

但是——

“呃!”尚清喉嚨發出怪異聲響,驚駭地瞪著祓神。

隻見一道冰刃不知何時升起,以極儘淩厲之勢瞬間洞穿了他的咽喉。

“聒噪。”神靈淡漠道。

“原有些話問你,方暫且留你一命。”

“但若隻會狺狺吠叫。”

“殺你——何須動手?”

“咳……咳咳。”尚清口中無法正常說話,但作為仙人,他可以腹語。

他難以置信道:“你實力不足巔峰一半,如何能這般強大?!”

“有沒有一種可能。”

這尚清外表冷靜聰穎,仿佛算無遺策,可祓神就是他最大痛點,本質是暴發戶心態的小醜罷了。

對於這樣的人,隻需說出現實便夠了。

她打了個響指,恍然道。

“那就是剛才你能活蹦亂跳的囂張,是祓神大人有意留你說話。而真要收拾你了,祓神大人隻用一半實力,打你也能如打喪家之犬般輕鬆?”

尚清冷冷盯了他們一眼,卻沒有認輸。

作為執掌塵世權柄萬年的頭部仙人,他也擁有了許多萬年前根本不敢想的特殊手段。

“方才是我狂妄疏忽了。”

祓神平靜垂眸:“你仍在執迷不悟。”

“我自比不得天道那般淡漠超然。所以現在,煩請天道一試吧。”

“看看高居於玉座萬年的天道大人,是否還能將我這無名小卒,如喪家之犬般輕鬆拿下。”

仍舊紮在黑場中央的冰戟從地麵拔出,帶起一陣地動山搖,土石飛走間狠狠刺向尚清。

但包裹在黑毛大氅的清瘦仙人,隻如縷黑煙飄散。

他冷笑道:“您總說我為浮名所困,麵靜心難靜,那我也想知道,天道大人您,是否便當真做到心如止水,清心寡欲。”

話音落下。

整座黑場都發生了異變。

不,是整座永雪城!

籠罩著永雪城的結界,早便與他們的神識緊密綁縛起來,即使是天道也無從插手。

尚清從未打算讓任何來過永雪城的生靈活著離開。

除卻清禾以外,無分生者亡靈——就連禽鳥走獸,在此刻都失去了對自己身軀的操控,宛如提線木偶般搖搖晃晃地站直。接著,半張麵皮脫落,形成與尚清相同的,近乎灼傷的疤痕。

尚清從未在意過自己毀容,自是假的。

他不僅在意,還耿耿於懷,甚至將整座永雪城都製作為與自己相同的傀儡。

越是美麗的人,麵部扭曲痛苦便越嚴重。

傀儡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齊刷刷望向清禾,木然的樣子令她毛骨悚然。

她顧不得想那位男主趙不絕此刻如何——

“祓神大人,我們——”

她的身旁空無一人。

祓神消失了。

而環境不知何時,已換成了密林叢生的荒山。

麵色冷硬的柳氏邪修盯著她,露出扭曲的笑容。

“等你許久了。”

“——神靈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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