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物的胸腔內,忽然重重一跳。
那裡,分明沉寂已久。
砰。
而這一聲仿佛被重重攫緊心臟,緊緊收縮,接著驟然綻放開的心跳,來自於——
神靈空濛的眼眸,望向虛空之處。
萬年前,地宮。
清禾望著枯瘦骸骨隱藏的那顆黯淡心臟。
少女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
她見過神靈的一切,卻從未見過他的心。
這是,遺失在萬年前的心臟。
最後是被惡孽徹底吞噬,因此不知不覺中便消失了記麼?
“這並非你的過錯。”
天道說道。
清禾嘴唇微動,最後艱澀問道:“是因為我來到此處,它才變成這樣的麼?”
“若你未曾出現,它大概會被惡孽吞噬。”
骸骨神靈平靜望向她。
軀殼如此脆弱,可那份心意,卻比世間一切都要堅定。
“我心悅於你,故而心生妄念,乃是我自省不足。如何能怨你如此……令我喜歡你?”
祓神從未反省,更從未直接承認過錯誤。
但天道卻承認自己的不足。
清禾越發難過起來。
“我說過,不要用如此難堪的憐憫眼神看我。”天道聲線清冷道,空蕩雙眼注視她,“而我如此自省,以常理而言,你不該覺得愉快出氣麼?”
“生氣的時候肯定會這麼想,但真要說了,我又寧可你從來沒說過這些。”
月亮就該高懸於天上。
她是想要打碎琉璃,飛翔觸碰月亮的人。
卻絕不是月亮墜入汙泥,被踐踏,故而心生占有滿足的卑鄙者。
明淨無邪。
一時間,天道隻能想到這四個字。
“我會祛除這些惡孽。”天道淡聲道,“為你重塑肉身。”
“你知道如何祛除愛孽?”清禾精準指出問題,“你以前喜歡過彆人?”
天道未曾經曆過祓神的險惡處境,並沒有及時做出正確反應,隻是一時沉默。
“哈,看來是喜歡過彆人,才如此有自信。”清禾搖頭,有些失望。
天道:???
骸骨神靈聞言,登時發出嘩啦嘩啦的輕微聲響,似乎因為心緒起伏,胸腔那片肋骨快被晃散架。
“等等,我開玩笑的。”
忘了她的神靈現在是玻璃神,嘎嘣脆,得小心嗬護。
清禾手連忙抵在天道胸前,幫他穩住肋骨。
“我隻是開玩笑,”她說道,“多來幾次你就知道了。我早就不會懷疑你愛我啦。”
“剛才氣氛有點緊張,我活躍一下。”
“但你既然如此好奇我的真心。”骸骨之手握住她的手腕,引領她穿過肋骨,向那顆黯淡心臟探去,“怎麼不自己探查。”
“嗯?”清禾驚了,試圖掙紮,但動作不敢太大,擔心把神靈撞散架,“這樣不行,哪有人這樣的?”
“我非凡俗。”神靈平靜道。
於是最後,清禾還是被迫碰觸到了那顆,愛欲糾纏的心臟。
冰涼柔軟的事物在她掌心下沉眠。
清禾甚至懷疑,它有沒有在跳動。
沉重的愛孽束縛著它,令理應熱烈的心臟變得沉緩遲鈍。
她不敢觸碰,生怕令神靈心痛。
“可以探索。”神靈允許她,“這顆心早已不會傳來任何感覺。”
“不,痛苦還是會傳來的,”清禾對天道情況很了解,“隻是你自己意識不到。”
“或許吧。”
清禾試圖挑開惡孽,但她稍微驅散,黑煙般的惡孽就會重新糾纏上去。
越溫柔,惡孽便越囂張。
“稍微粗暴些。”天道再次強調。
清禾也發現了惡孽的詭譎。
這次她用了些力,奔著幫助神靈心跳而去,謹慎地一捏記——
惡孽老實了不少。
“這就是愛孽的卑劣難纏。”
但少女卻沒有表現出,借此窺探到他心意的厭惡恐懼。
“原來如此。”
“但是沒關係,對我存在愛欲,不是需要羞恥慚愧的事情。”少女向他微笑,“況且,我也愛你,對你存有占有欲。”
她輕柔戳了戳那仿佛紋絲不動的心臟。
“我會幫你的。”
神靈這才安靜下來。
差點散架的肋骨,也被清禾妥帖地按了回去。
“你知道麼?第一次見你……是第一次嗎?對我來說萬年後才是第一次,”清禾絮絮叨叨,“我就是不小心把你推散架了,然後被迫一塊塊幫你拚回去。”
“之後我要是不在,你也要多曬曬太陽,免得骨質疏鬆。”
“嗯。”
緊緊纏縛心臟的愛欲之孽,此刻似乎稍微鬆緩了些。
神靈似乎有些明白了。
此刻在他心臟湧動的。
是愛意。
而非妄念愛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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