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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老鬆樹下。
一個念頭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天道心頭。
天道偏愛於某人,於是萬靈萬物,日月星辰,便都化作他的耳目。
心念向她,於是無論少女身在何處,他均能瞬息而至。
神靈抬起睫羽,望向覆滿霜雪的鬆樹下,身著梅紅兜帽披風的嬌俏少女。
“你回來啦?!”
隨著少女驚喜的聲音,神靈冷淡眉目,幾不可查地微微柔和。
“嗯。”
赤霄告訴她神靈已處理完所有願力事務,今日便會回來,所以一大早清禾便在樹下等他了,一直等到此刻接近晌午。
終於等到她的心上人回來。
少女三兩步跳下台階,笑著來到太拿到身邊,踮起腳左右查看他狀態:“嗯,三月未見,看起來還不錯嘛。”
清禾眼裡儘是盛不下的笑意。
“惡孽減弱了很多,看來回收願力的方法確實有用。”
與神靈分彆的這三月裡,為了避免乾擾天道心神,清禾很少主動找他聊天。
偶爾有需要立即溝通的事情,也是聯係赤霄劍代為轉達。
說完這句正經話,小姑娘就立刻原形畢露了。
她墊腳輕盈撲進神靈懷中,天道伸出雙手,穩穩托住她。
清禾喃喃道:“……想死你了。”
說這句話需要耗費的勇氣,比她想象中要少的多。
隻是心臟怦怦直跳。
她以前還從來沒有和神靈說過這種話呢。
她將臉埋進天道充滿霜雪氣息的懷中,以他懷抱的冰冷,降低自己麵頰的滾燙。
神靈收緊雙臂,感受少女魂體的溫度。
清冽嗓音接著低低響起:“我也是。”
愛語得到了回應。
清禾臉頰在他懷裡蹭了蹭,聽著布料與肌膚摩挲的沙沙聲響,隻覺心裡格外滿足。
兩人安靜依偎一陣,隻覺天地悄寂,雪霧婆娑。
直到最初的思念勁頭終於在親密中稍稍得以慰藉,清禾方才意識到雪中相擁的不合適。
——不過也沒有雪花敢於沾染他們二人周身。
她從神靈懷中抽身,說道:“今天是除夕,明天是大年初一,也是我的生日,還好你趕回來了。”
“嗯。”
“走。”清禾牽起神靈的手,“蘇夢已經認出阿楓了,我按照你說的方法,重新取了她的血肉,溶以無根之水,接天之葉,為阿楓重塑了肉身。”
這便是她中間緊急聯係神靈的大事。
借由此事,她得到了蘇夢的全心信任,而那張“祓”字更是在無數次邪祟來襲時,證明了它的能力。
“所以蘇夢稍微宣傳一下,就有很多人都來此處謄抄開光。”
“我看見了。”這一路行來,神靈幾乎是被祓字迎接回的。
“因為【祓】到底好不好,隻有自己體驗過的人才知道。”
“而且等南厭部洲與其他部洲打通之後,【祓】字還會流傳更廣。”
“怎麼樣?現在看見【祓】會覺得煩麼?”
天道微微搖頭:“沒有。”
“嗯?”清禾眼前一亮,“怎麼,是喜歡這個名字了麼?”
“不,隻是因為看見它,我便會想起你。”
那些人謄抄的都是清禾親手所書的符籙,字跡結構自然更像她字跡。
每看見一個祓,便覺得是離她更近一步,又怎會覺得厭棄。
聽到這樣清冷卻溫柔的愛語,少女不由露出有些羞澀,又甜甜的笑容。
“我也每天都在想你。”
神靈並無與阿楓母子見麵的意願,他實現了信徒的願望,也收到了信徒的願力用以抑製淨化惡孽,這樣的關係便足夠。
“那我們回家。”
“家?”
“南厭這邊不是還有些收尾麼,”清禾說道,“隻能現在假山水中過年啦,等這邊處理完再回天聖山。”
“好。”神靈自無不可。
*
假山水乃是隨主人心意而變的靈寶,可以說,哪怕是全然違反規則的建築,隻要你能構想地出來,便可以在假山水洞天中隨意複刻。
清禾最初倒也用它玩了些場景複刻,但後來玩膩了,便回歸本真,隻將假山水內部布置為地宮模樣。
而在鎖靈殿正中的圓桌上,則擺了滿滿一桌年夜飯,均是清禾從昨晚開始就在忙碌準備的。
兩人在桌前坐下後,清禾單手撐著下巴開口。
“是不是一模一樣?”少女自信挑眉。
自南門進入後的玉階長廊,四十二坊,各處彆宮……
天道眉眼沉靜:“你隻去過鎖靈殿,如何知曉他處模樣?”
清禾笑容微僵。
神靈明明沒有動怒,甚至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卻無端叫她有些心虛地想躲開視線。
“這是萬年後的地宮模樣吧。”天道平靜道,“不過看來即使相隔萬年,地宮中也無有變化,與我設計的相差不大。”
清禾一時沒有搭話,而是有些心虛地偷眼瞟他。
天道神色冷淡,仍然美貌綽約,出塵冰冷。
她暗中觀察,發現沒問題,這才心裡一鬆,行動也大膽起來。
“彆用那種口氣,都是你設計的。或許和現在的地宮有些差異,但那也隻是我個人想法影響造成的。”
“這裡也四處貼著【祓】啊。”神靈意味不明道。
“哎哎哎,彆用這種語氣了!”清禾終於羞惱,“哪有過年不貼福的!”
“福?”
是福,而非祓字。
清禾歪頭盯住他:“你以為我為什麼張羅著要貼祓?”
天道謹慎地沒有開口。
“貼福是我故鄉的習俗。”清禾頓了頓,問道,“現在和你說的話,萬年後你會有記憶麼?”
神靈如實道:“或許有,或許沒有,你是第一個來到萬年前的人。”
“那我就當不會留存吧。”
“在我家鄉那邊,愛人之間,應該彼此忠誠,彼此坦誠。其實早就應該說給你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