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爺爺身體不中用啊,照顧不了你了。”
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床上,房間裡彌漫著老人那股將行就木的味道。
但坐在床邊的少女卻恍然未覺,她緊緊抓著老人的手,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爺爺,不會的,您還要看雲煙高考。雲煙考上大學,賺大錢孝敬您。”
老人暮靄垂垂的臉上露出微笑,他另一隻手伸過來拍拍少女的手。
“雲煙不哭,爺爺看到嘍,看到你奶奶來接爺爺了,爺爺黃泉路不孤單。雲煙彆擔心。以後啊,隻要雲煙過得好,爺爺也就能放心了。”
少女名叫方雲煙,今年十七歲,高二在讀。
她直到前天才知曉,原來自己不是老人的親孫女。
老人明白自己時日無多,偷偷托付電視台尋找方雲煙的親生父母。
他把自己知曉的全都告訴電視台。
包括嬰兒服上麵繡的‘方家’二字,以及2002年冬天在平高坡撿到剛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女嬰。
為了保護雲煙的**,老人暫時沒放出去她的照片。
老人想,醫生說他還有一個月活頭,先這麼找,找不到再把小雲煙照片放上去。
畢竟這是在電視台上尋親,小雲煙出落的這麼好看,被有心人覬覦就不好了。
就算是這樣,前來尋親說自己丟了女兒的人都絡繹不絕。
老人托付村長幫忙篩查,說不出衣服上‘方家’二字繡在哪兒,繡的什麼花邊的人都暫時放在一邊。
沒想到,不到兩天的功夫,還真的找到了正主。
——小雲煙的親生父母。
在看到方雲煙現在生活的小村落後,她的親生母親幾次哭到昏厥。
“我的孩子怎麼能這麼命苦。”
老人跟他們交了底後,沒要他們一分錢,隻說:“我這老頭子也沒幾天好活了,不耽誤雲煙跟你們回去享福。我明天就出院。”
方爸爸給老人說可以送他去大醫院進行更好的治療,但都被老人拒絕了。
“我今年七十三,閻王叫我去,我哪敢不去。小雲煙是個好孩子,我不走,她肯定不會跟你們走。”
方爸爸堅持:“您的身體也同樣重要,我們可以等雲煙。”
老頭子灑脫的笑著,“就算你們不來,我也不想住在這裡了,醫院的味道我聞不習慣。我想回家裡,老太婆種的柿子樹都結滿了青蛋蛋,隻可惜今年我沒口福吃咯!”
勸說無效。
醫生見慣了生離死彆,很快就給老人辦了出院。
出院後,老人身體迅速衰敗下來。
方雲煙對此全然不知,以為是家裡沒錢了。
她哭著說:“爺爺,我去找村長叔叔借錢,咱們去醫院啊……”
老人笑了笑,嘴唇張了張,滿滿都是不舍和擔憂。
“小囡囡啊……”
老人的手重重垂落,再也沒了氣息。
方雲煙眼淚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爺爺!爺爺,您不要小雲煙了嗎……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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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老人後事,方雲煙才收拾自己僅有的一些行李。
高二年級的課本,三件短袖,兩條長褲,一個棉襖。
還剩下最珍貴的,就是爺爺留給自己的一枚玉墜。
玉墜被雲煙用編織好的紅繩串起來,掛在脖子上。
期間,方家父母和她的同胞哥哥方錚一直都在門外等候。
一向沒什麼耐心的方錚穿著黑色短袖和長褲,站在柿子樹下,罕見的沒有說一個字。
原來,方雲煙和方錚是雙胞胎。
零二年那會兒,醫院安保沒做好,方家的小公主不慎遺失。
那會兒監控不發達,火車還不是實名製,孩子被偷了都沒地兒找。
但方家也從未放棄過尋找自家閨女,所以才能在短短時間內,根據老人給電視台的線索,尋找到這裡。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方雲煙才推開木門,走出來。
她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方雲煙背著一個包,這就是她的全部家當。
方錚悄悄打量著他的妹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緣關係的牽引,他居然覺得妹妹這種生物,好像還挺招人疼的。
上車的時候,方雲煙坐在後座,方錚坐在她旁邊。
方爸爸開車,方媽媽坐副駕駛。
方雲煙從出小院門的時候,眼淚又止不住。
但她脾氣倔,哭的慘兮兮也一聲不吭,要不是方家人都看著她,不然肯定發現不了她在哭。
方媽媽正想跟兒子換一下座位,自己坐在後座照顧閨女。
就看到那個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兒子,從座椅靠背的兜裡抽出紙巾,動作可以稱得上是小心的遞過去。
方雲煙沒拒絕哥哥的好意。
她來不及道謝,眼淚湧出來的更多了。
小山村距離方家很遠很遠,開車少說也得五六個小時。
方雲煙抱著自己洗得發白的書包,哭累了,逐漸沉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