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官大人查?”
李明反問,上官旭沉默片刻,正要說話,就聽李蓉聲音響了起來:“要不,此案由本宮主審,裴大人協助,如何?”
聽到這話,所有人看了過去,李蓉輕咳了一聲,正經道:“此事也是起於本宮,本宮乃公主,查楊氏一族從品階上並無不可,諸位大人既然沒有合適人選,本宮督查,裴大人辦案,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李蓉開了口,眾人都沉默下來,李明皺著眉頭,上官旭也在沉思。
蘇閔之猶豫著道:“但公主也是此案受害……”
“那就讓蘇侍郎督查咯?”李蓉看向蘇閔之,蘇閔之愣了愣,李蓉直接道,“素聞蘇侍郎為人公正秉直,若左相還不放心,乾脆讓蘇侍郎主審此案?”
“公主說笑了,”蘇閔之忙道,“小兒年少,不足以辦此大案。”
“所以他督查嘛。”李蓉打斷蘇閔之的話,直接看向上官旭,“舅舅以為如何?”
上官旭抿了抿唇,他看了一眼李蓉,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微臣以為公主所說,不無道理。”
李蓉轉頭看向李明,眨了眨眼:“父皇?”
李明看了一眼上官旭,知道若是繼續下去,上官旭怕是會舉薦出一個自己這邊的人來查此案,如今他已經肯定上官家與楊家關聯,倒是怕是不太好辦。
於是李明點了點頭,應道:“如今也沒有其他法子,便按照你說的做吧。”
說著,李明又板了臉:“彆亂來。”
“父皇放心,”李蓉笑道,“我有數呢。”
李明情緒漸緩,他看了一圈周邊,隨後安撫了上官旭幾句,便讓所有人下去,獨留李蓉在了房裡。
父女沉默了許久,李明才道:“今個兒怎麼突然想著來看父皇?”
李蓉垂下眼眸,低聲道:“女兒昨夜被劫,本就該先來找父皇,稟報一下情況的,現下才來,是來得晚了。”
李明不說話,他見李蓉麵色疲憊,似有許多心思。
李明是琢磨不透這個女兒立場的,他慣來寵愛李蓉,但李蓉的弟弟是太子,如今他與李川有了矛盾,他也不清楚李蓉到底是如何想。
李蓉聰明,卻也重感情,李明將她放在手心裡捧了多年,也捧出了感情,若非涉及權勢,他也希望這個孩子過得好。
他沉默了很久,終於還是沒有直問,拐著彎道:“這次瞧了四個人,看上哪一個了?”
李蓉不說話,李明猶豫著,慢慢道:“你覺得,裴文宣如何?”
李蓉低著頭,沒有言語,李明抬眼,頗為不耐:“回話。”
“兒臣覺得,他人很好。”
人很好,就是其他不好了,李明略一思量,思索了片刻後,慢慢道:“你隻需要想這個人喜不喜歡,其他的,你彆管了。”
聽到這話,李蓉眼淚就啪嗒啪嗒落了下來,似乎是受了天大委屈。
李明見李蓉落了眼淚,忙道:“你哭什麼啊?”
“父皇,”李蓉抽噎著道,“女兒就是覺得,一家人,怎麼就不能好好的……”
李明聽明白李蓉的話,想著是皇後給李蓉施壓,讓她給楊泉說好話。他和皇後雖然有諸多爭執,卻從未牽涉到這個女兒身上,如今到了婚事,才不得不有一番較量,見李蓉哭得梨花帶雨,他也頗為心疼,終於道:“這事兒,是我和你母後不對。你也不必多想,就當不知道吧。你選個自己喜歡的,父皇始終都依你。你和裴文宣孤男寡女處了一夜,按著情理,你也當是他的人了,他這孩子不錯,人也長得好,你嫁了他,是不會吃虧的。”
李蓉應聲點頭,李明歎了口氣:“你彆哭了,收拾收拾,把朕的話好好想想。等楊泉的案子辦完,朕便給你們指婚。”
“是。”
李蓉控製著聲音,抬起頭道:“兒臣都聽父皇的。”
李明安撫了李蓉一陣,便讓她起身來,叫了福來送著李蓉出去,福來聽了李明的話,笑道:“哪兒輪得到奴才送啊?裴大人在外麵等著公主,等許久了。”
聽到這話,李明和李蓉都露出些愕然來,片刻後,李明笑起來:“這小子,當著朕的麵來拐朕女兒了。”
話雖這麼說,李明卻還是催促道:“行了,你去吧,彆讓我這老頭子,耽擱了你們年輕人。”
李蓉露出羞赫之色,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她一路出了禦書房,到了長廊之上,便見裴文宣在欄杆前等她。他穿了湛藍色的廣袖長衫,上麵落了銀絲繡卷雲紋路,提了盞宮燈,正仰頭看著天上明月。
裴文宣的長相,生來是帶了幾分生人勿進的仙氣的,此刻掌燈望月,風拂長衫,便似如月宮之人下凡,隨時便欲乘風而去一般。
福來送著李蓉到了門口,恭敬道:“殿下,老奴便送到這裡,餘下的路,便請裴大人作伴了。”
李蓉點了點頭,淡道:“你去吧。”
福來應了聲,退了下去,裴文宣聞聲回頭,將她上下一打量,而後他提燈走上前來,停在她麵前。
他生得高挑,瞧她的時候,便低下頭來,認真瞧著。
李蓉見他仔細端詳著自己,不知怎麼就生出了幾分尷尬來,扭頭過去,低聲道:“你看什麼?”
“哭過了。”
裴文宣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感慨道:“殿下還是比微臣走心。”
聽了這話,李蓉頓生幾分惱怒,嘲諷一笑:“哪兒比得了裴大人,能屈能伸,智勇雙全。”
前腳殺人,後腳哭慘,如此兩麵作風,裴文宣倒也進退自如。
兩人說著話,後麵侍從不敢跟太近,於是兩人就肩並著肩,半步在皇城之中,裴文宣一麵走一麵道:“長話短說吧。”
說著,裴文宣簡短將自己同李明一番對話說完,總結道:“楊泉事畢,陛下會將西北的事兒推給太子殿下,這事兒太子殿下若能辦好,兵權一事,太子殿下就不必再擔心了。”
“辦不好呢?”李蓉小扇敲著手心,淡道,“那就是直接被廢,貶為庶民都算饒過他。裴文宣,”李蓉斜眼瞧他,似笑非笑,“這你都敢賭,你膽子倒是大得很。”
“我膽子要是不大,”裴文宣聽了李蓉的話,神色泰然,從容道,“敢娶你嗎?”
“倒也是,”李蓉點點頭,“娶我可不容易,凶險得很。”
“娶你這事兒到不凶險,”裴文宣一本正經回嘴,“就是你這個人,太凶,太險。”
“那也是你求著娶的。”李蓉瞪了他一眼,隨後便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裴文宣察覺她是當真生氣了,怕她失態做出些什麼瘋事兒,也不再回嘴,摸了摸鼻子,趕忙追上去,接著道:“是是是,是我求娶殿下。不過,殿下,”他聲音裡的笑意漸失,多了幾分認真,“微臣有一事,想請教殿下。”
“放!”
李蓉冷聲開口,裴文宣輕輕一笑,看向她的神色中帶了幾分打量:“微臣想問,方才禦書房中,殿下要蘇容卿來督查此案,是什麼意思?”
李蓉頓住步子,裴文宣提著宮燈,轉頭看她:“殿下是想怎麼督查呢?是全日查辦此案,將蘇大人叫過來,日日跟著查呢,還是每日請蘇大人過來商議一下,日日見一麵查呢?”
“還有,”裴文宣似是想起什麼來,認真思索著道,“公主覺得,查辦此案,微臣在,是不是有點不妥當呢?不如此案就公主和蘇大人一起查?”
李蓉沒說話,她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麵上帶笑,李蓉麵無表情開口:“裴文宣。”
“嗯?”裴文宣挑眉,李蓉冷聲道,“你還能更做作一點嗎?”
裴文宣神色僵住,李蓉抬起手來,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小節,湊到他麵前去,認真道:“你仔細瞧瞧,這是什麼?”
“什麼?”裴文宣皺起眉頭。
李蓉滿臉認真,擲地有聲:“你的心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