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您今天給我的錢,來日我都能加倍還回來,”裴文宣從容一笑,“這生意您看要不要做吧?”
上輩子裴文宣的暗網是比李川的還強,李蓉許多信息渠道都得從他哪裡走,而暗網所伴隨的是各大商鋪,李蓉衣食無憂的後半生,可以說一大半財產都來源於早期給裴文宣投下的錢。
這樣穩賺不賠的生意,誰不做誰是傻子。
李蓉不是傻子,便取了自己的令牌交到裴文宣手裡:“有事就去公主府找管家,不過我可同你說好了,我現下錢不多,就這麼點資產,你可彆亂來。”
“看來尚公主也沒多大好處啊,”裴文宣拿了令牌,露出嫌棄之色來,“也不知道其他公主會不會有錢些……”
“你給我還回來!”
李蓉伸手就去抓令牌,裴文宣舉著令牌就背到了身後,用另一隻手攔住李蓉道:“注意儀態,殿下,我知我姿色動人,你可彆非禮我。”
“裴文宣,”李蓉快被他氣笑了,“你沒臉沒皮!”
裴文宣挑眉一笑,眉眼間帶了自得之色,隨後轉過頭去,將手背在身後,往宮門走去道:“公主送到這裡就好,微臣告退了。”
“誰送你!你用我一個銅板,你都得給我記上賬!我要查賬!”李蓉恨不得撕了他,隻是眾人在側,她不好說得太過,氣勢洶洶吼完,她氣順了些,正轉身要離開,就見裴文宣突然叫住她道:“還有,”
李蓉回過頭,看向宮門前的青年,他蹲著步子,回頭瞧著她,忽地彎眉一笑:“如果還有下次,我還是會擋著你的眼睛。”
李蓉愣了愣。
“姑娘家家的,”裴文宣眼中帶了幾許說不出的溫柔,似如夏日暖風,輕輕卷繞在人身上,他放低了聲音,溫和道,“有個人護著,總是好的。”
裴文宣說完這句,倒真的沒回頭,走出了宮門。
李蓉靜靜看著他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哪怕認識三十多年,她似乎也沒有真正理解過,裴文宣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她恍惚了片刻,便聽旁邊靜蘭出聲來:“殿下,陛下似乎下朝了。”
李蓉聽了這話,回神過來,整理了幾分心緒,轉身道:“去找陛下吧。”
李蓉讓人去通報了李明,隨後就趕了過去,同李明一道用膳。
李明剛下朝到了太和宮,換了常服之後,正拿著帕子淨手,便聽通報說李蓉來了。他笑著讓人將李蓉宣進來,李蓉給他行禮之後,李明上下打量了李蓉一眼,笑眯眯道:“瘦了。”
“那地方根本沒法呆,”李蓉不高興道,“能不瘦嗎?”
“怎麼,”李明將熱帕子扔回水盆,到了飯桌麵前,“怨朕?”
“倒也沒有,”李蓉歎了口氣,“是他楊家欺人太甚了,父皇你有你的難處,我也知道。”
“這你都懂了?”李明笑起來,招呼她坐下,“你倒是長大了。”
“這有什麼不好懂的?”李蓉坐下來,“裴文宣一說我就懂了呀。”
李明聽著李蓉說到裴文宣,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聽說你和他關一起的?”
“是呀,”李蓉取了筷子,隨意道,“不然我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晚上沒人陪我,多害怕啊。”
“你們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李明取了太監挑過魚刺的魚,緩慢道,“你覺得他人怎麼樣?”
“啊?”李蓉聽了這話,頓時有些僵硬,麵上閃過些不自然,小聲道,“就……還可以。”
“還可以是什麼意思?”李明看李蓉的模樣,便有了數,笑了一聲,“朕給了你四個人選,楊泉沒了,你總得選一個吧?”
“就……”李蓉紅著臉,“就……挺好啊。”
李明難得見李蓉扭捏,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們平樂什麼時候連話都說不清了?是不是那裴家小子不行,要不行的話,崔玉郎和寧世子,你選一個。”
“我也沒說他不行啊。”
李蓉急了,趕緊道:“裴公子挺好的。”
“可算實話了。”
李明抬起筷子夾了菜,笑著道:“你這麼多年也沒人管得住你,這裴家小子倒有幾分本事。他同你怎麼說的,朕把你關了,你還不哭著來罵朕?”
“他同我說了,父皇疼愛我,若能幫我,肯定會幫的,一定是您有難處,不然您不會這麼對我。父女同心,我向著父皇,我便永遠是父皇的小心肝。”
“他這點,倒也說不得不錯。”李明歎了口氣,“你此番入獄,長大不少。你母後呢,她去看過你嗎?”
李蓉聽李明的話,頓時露出失落的神色來:“她……應當也有她的難處。”
李明嗤笑了一聲:“她倒是的確有難處,你不記掛半點,天天替川兒來同朕吵鬨,沒見提過你半句。”
李蓉聽著,眼眶就紅了,李明吃飯的動作頓住,片刻後,他慢慢道:“凡事有父皇,你不必難過。今個兒沒在殿上給你和裴文宣指婚,是想著見了血氣,不太好。等一會兒我讓人將賜婚的聖旨交到裴府去,你嫁出去,日後住進公主府,也就不必操心宮裡的事兒了。”
“我日後不能在宮裡住了嗎?”
李蓉聽到這話,抬起頭來,紅著眼看著李明。李明無奈笑起來:“哪兒有一直住在宮裡的公主?你嫁人了,便好好和裴文宣過日子吧。”
李蓉低下頭去,看上去又有些難過了,李明頓了頓筷子,隨後道:“唉,一頓飯吃得哭哭啼啼的,不說這些了,高興些,說點你婚事的事兒吧,朕打算把婚期擬在下月初三,你覺得如何?”
“都聽父皇的。”
李蓉吸了吸鼻子:“我婚事不是早就已經在談了嗎,被楊家這事兒耽擱了兩個月,禮部就不管了?”
“你可彆冤枉他們。”李明笑起來,“禮部不僅管了,還給你準備了兩套嫁衣,你去選一套。”
“當真?”
提到衣服,李蓉眼睛亮起來,李明見她像個孩子一樣,不由得笑起來:“孩子氣,朕還能騙你?”
李蓉高興起來,同李明說起婚事流程,到當真像個十八歲姑娘一般,黏著父親說著生活瑣事,一頓飯吃完,父女心情都好起來,李蓉送著李明去禦書房,李明臨走前,突然想起來:“蓉兒今日為何給寧妃那樣的人披衣服?見了血,不怕嗎?”
“怎麼不怕?”李蓉笑起來,“可兒臣是公主,總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寧妃……也相處過,”李蓉歎息出聲來,“那樣子,看著不忍。”
“你呀,”李明抬手指了指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太心軟了。行了,回去吧,福來,”說著,李明轉頭看向旁邊的太監,“讓禮部把兩套嫁衣都給公主送過去挑選,公主若有什麼要求,讓禮部加上。朕的平樂公主大婚,”李明拍了拍福來的肩,“彆亂來。”
福來得了這話,彎著腰送著李明進了禦書房,隨後轉頭看向李蓉,笑道:“殿下,您看陛下對您多上心。”
“那是,”李蓉笑起來,頗為驕傲道,“我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
說著,李蓉擺了擺手:“本宮先回去了,福來公公不送。”
“恭送殿下。”
福來彎了腰,恭敬行禮。
李蓉和李明談完婚事,打著哈欠回了皇宮,與此同時,裴文宣也到了自己家中。
他早上剛出獄,便讓人通知了童業,下朝之後,他躲過了裴家其他長輩的馬車,自個兒等到了童業來接他。
童業帶了一架破舊的馬車過來,抱怨著道:“公子,您也彆嫌馬車破,咱們上次同院裡拿那馬車沒還回去,管馬車那老太婆天天找我要錢,您這麼久沒回府,我也沒這錢賠給她,她說不賠錢就不再給咱們馬車用了,今個兒能借出一輛來不錯了。”
裴文宣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這些小事兒他根本懶得理會,童業見他不說話,歎了口氣道:“這些老刁奴,就是欺負咱們,你看二老爺三老爺院裡那些公子哥兒,誰會因為一輛馬車被刁難的?不過公子,您什麼時候發月俸?這馬車錢得早點還,不然明個兒您上朝都沒法子了。”
“先去換套衣服,就有錢了。”
換套衣服,他就去公主府拿錢。有了李蓉的錢,他就自己給自己買輛馬車,不能買貴的,被李蓉發現了怕是要罵他揮霍,先隨便買一架,等以後他自己有錢了,再換輛好車。
裴文宣認認真真盤算著,童業聽裴文宣的話,頗為擔心,總覺得裴文宣怕是在獄中受了什麼刺激。
裴文宣到了裴府,和童業進了門,繞著長廊回了自己的院子,剛到院落門口,他便察覺不對,隱約看到自己院子裡站滿了人,他心裡頓覺不好,立刻開始分析起來,此刻在他院中的人是誰。
能在裴府帶著人這麼在院中等他的,隻有兩批人,要麼是他母親,要麼是他二叔三叔。
而這兩批人,無論是誰,怕都是想攔著他娶李蓉。他母親當年一直不喜歡他尚公主這件事,隻是沒辦法接受,如今賜婚聖旨還沒下,他母親過來“挽救局勢”也完全可能。
如果是他二叔三叔,那更不希望他尚公主,一旦他尚公主,就等於有了靠山,脫離了裴家掌控。
一想到這批人是來攪亂他婚事的,他就覺得煩躁。
雖然娶李蓉這件事是被逼無奈,但的確也已經成了他的目標,為了娶李蓉,他殺了楊泉搞垮了一個楊家,如今還要有人攔他?
他一想就覺得心情煩躁,甩了袖子往前衝出進去,低喝道:“娶個媳婦兒怎麼這麼難。”
童業有些發懵,旋即就看裴文宣手裡抓了笏板,冷著臉踏入小院,一眼掃向坐在小院裡等著他的一乾奴仆,冷著聲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裴文宣已經準備好了,誰敢置喙他的婚事,今個兒他就要殺雞儆猴拿這些下人打上麵的臉。
誰曾想,最前方的一個胖女人走上前來,朝著裴文宣行了個禮,恭敬道:“大公子,奴婢等大公子快兩個月啦,聽聞大公子今日回來,特意在這裡等候公子。”
“等我做什麼?”裴文宣皺起眉頭,察覺出幾分不對。
女人輕輕一笑:“您兩個月前借那輛馬車,賬還沒平呢,本來一輛馬車不算什麼,但畢竟是一家子的東西,凡事還是得立個規矩,您彆覺得是老奴在為難您。您看您是拿錢平了賬呢,還是把馬車還回來?”
裴文宣:“……”
裴文宣沉默了片刻,調整了情緒,平靜道:“多少錢?”
女人豎起兩個指頭:“二百兩。”
他一個月除去糧食綢布這些額外的補貼,到手的月俸就二兩,很好,他確定――
還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