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知他是說反話,也沒搭理他,笑著睡下了。
她躺在床上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歡快了許多,覺得上輩子再多的不好,好像也是可以改變的。
連裴文宣這狗賊,都能和她這麼好好說話,還有什麼是改變不了的呢?
李蓉閉上眼,笑著睡過去。
兩人在家呆了幾天,裴文宣和她喝喝茶下下棋,到處逛了逛,婚假便結束了。
裴文宣開始上朝,李蓉便在他上朝的時間裡,去各處茶社裡聽聽士子清談,看看能不能遇到幾個能用的人,又或是到其他在外生活的姑姑那裡去串個門子,聯絡些感情。
轉眼便到七月初七,皇後在宮中設宴,邀請了所有朝臣家中適齡的青年男女,一起進宮慶七夕。李蓉等這一日許久,她早早準備好,便領著裴文宣提前進了宮。到了宮裡之後,李蓉心中梳理了一下自己在宮裡的人,隨後抬眼看向裴文宣:“給你這麼多錢,該有點用處了吧?”
裴文宣無奈,給她點了兩個名字:“這兩個都是今日侍奉的人,若是有事兒,你找他們。”
李蓉點頭,隨後又道:“你打聽出今日宮宴裡有什麼特彆沒?”
“其他倒也正常,但是我聽說一件事。”裴文宣靠在桌邊,看著手裡的折子,慢悠悠道,“這次宮宴準備了許多一模一樣的香爐,還進了許多香料。”
“嗯?”
李蓉聽了這話,想了想道:“他們打算在宴席上調香?”
“若是要請旨賜婚,自然是要一些理由的。”
裴文宣直接道:“我聽說柔妃要舉薦那個姑娘極擅調香。”
李蓉悟了,她笑起來:“看來今晚上,大約會很有意思。”
裴文宣應了一聲,沒有多說,李蓉探過身去,看他正在看的折子,發現都是參人的。
上一世裴文宣就是禦史台出身,這可是他老本行,李蓉撐著下巴道:“你忙得很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裴文宣笑起來,“陛下有心拿我當刀,自然得幫他見點血。我不努力,能升官嗎?過去一點兒,”裴文宣抬手將車簾拉開了些,嫌棄看了一眼李蓉,“你擋我光了。”
李蓉聳聳肩,她挪了挪位置,在一旁抽了本書,看了一會兒後,她又覺無聊。一想到宮裡的宴會,她便靜不下心來,轉頭同裴文宣道:“話說你就沒點其他心情嗎?”
“什麼心情?”裴文宣看著公文,波瀾不驚。李蓉用扇子戳了戳他:“今兒個可要見你的真真妹妹了喲。”
裴文宣動作僵了僵,他抬頭皺起眉來:“你無不無聊?”
李蓉見他真生氣了,趕緊直起身來,輕咳了一聲道:“就隨便聊一下嘛。今天七夕節,先彆看公文了,”說著,李蓉抽走了他手裡的折子,看著他道,“聊點私事,今天秦真真要見到川兒了,你不擔心?”
“我需要擔心什麼?”
“萬一他們看對眼了呢?”
“那不是你擔心的事兒嗎?”裴文宣冷淡看了她一眼,去拿自己的折子,李蓉見他一點都不想搭理自己,撐著下巴道:“我可是為你著想,你不先動手,同秦真真培養一下感情,萬一咱們和離之後,她要嫁人了怎麼辦?”
“關我什麼事?”
裴文宣直接出聲,隨後他不等李蓉說話,立刻道:“你與其關心這個,不如多關心一下今晚上蘇容卿也要來,你怎麼和他多說幾句話。”
李蓉被他哽住,裴文宣見她啞了,挑眉一笑:“不過你現在直接多說也不好,放心,今晚我會幫你暗示他的。”
“暗……暗示什麼?”李蓉有些害怕了,裴文宣見她怕了,抿唇一笑,低頭看向折子,不說話了。
李蓉在旁邊安靜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用扇子去戳裴文宣:“你要暗示什麼呀?”
“暗示他我們是假夫妻,以後要和離的,這樣你以後接觸他,他才不會顧及我。”
裴文宣低頭看著折子,也不知道怎麼的,這話說出來就有些胸悶。
但他克製住自己情緒,他想自個兒是不喜歡蘇容卿久了,已然成了習慣,他要幫李蓉,就得調整一下心態。
李蓉聽裴文宣這麼有計劃性有執行力,她輕咳了一聲:“其實我覺得,我和蘇容卿也也不是……”
裴文宣抬眼看了過來,李蓉一瞬間想起裴文宣那一晚說的話。
她怕裴文宣又念經一樣念她,而且隱約之間,她也覺得,或許按著裴文宣的話,再試一試,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裴文宣是個局外人,或許他看的,比她要清楚。
就像她看裴文宣,就要比裴文宣自己看自己更清楚。
雖然覺得心裡有那麼幾分奇怪,她還是勉強接受道:“那我也會和秦真真好好說說的。”
“不必了。”裴文宣立刻道,“沒到這時候。”
“的確,”李蓉點頭道,“我也覺得早了一點。所以你也不用和蘇容卿說太多。”
“就這樣隨便提提吧。”
兩人異口同聲,達成了某種莫名的默契。
兩人一路閒聊著到了宮裡,到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裴文宣見到同僚,便笑著和人寒暄起來,李蓉同他打了聲招呼,自己去了女賓席。
宴席男賓席在大殿,女賓席設置在禦花園,李蓉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世家女到了。
上官雅出身高,正同蘇家大小姐和幾個郡主說著話,她聲音不高,說話平緩,但因聲線清朗,於是李蓉一入花園裡,就聽出了上官雅的聲音。她抬眼看過去,上官雅聽到通報她進來的聲音,看過來後,隻是輕輕一掃,便仿佛從來沒見過一般將目光挪走開去。
而後她隨著眾人起身,一起向李蓉行禮。
她姿態優雅,端莊守禮的樣子,和李蓉記憶裡的那個人彆無二致,但和之前賭坊那個姑娘卻是完全對不上的。
李蓉一時有些想笑,但她壓住了笑意,走到上官雅身邊去,牽起她的手道:“阿雅妹妹今日也來了。”
上官雅身子有些僵,她勉強笑起來,隻是道:“殿下來得真早。”
“阿雅妹妹也不晚啊。今日可是第一次入宮?”
“小時候來過一次。”上官雅慢慢冷靜下來,放鬆許多,同李蓉規矩交談起來。
兩人談了一會兒後,人也差不多來了,李蓉瞟見不遠處秦真真也和幾個姑娘說笑著走進來,而後被人引著落座到上官雅身後。
女賓來得太多,席位便成了好幾排,以秦真真的身份,她自然是不能在左右第一排的,便退到了第二排首位去,剛好就在上官雅後麵。
李蓉揣測看了一眼秦真真,便見秦真真似乎從未沒見過她一般,目不斜視,恭敬行禮道:“見過殿下。”
而後她看向上官雅,客氣行禮:“見過上官小姐。”
李蓉和上官雅回禮,便算是打了招呼,秦真真坐到自己位置上,就眼觀鼻鼻觀心,規矩著不再說話了。
外麵傳來皇後入席的通報聲,李蓉也不再多留,站起身來,同上官雅笑道:“本宮先回席了,阿雅妹妹自便。”
上官雅行禮送走李蓉,李蓉坐到上官雅對麵,而後便見皇後領著另外四位貴妃入席,所有人起身行禮,皇後坐到位置上後,便讓大家起身落座。
“今兒個七夕,你們本應在家中過節,隻是本宮想著不如大家一起熱鬨熱鬨,才特意將諸位招來,”皇後開了口,笑道,“大家可彆心裡怨憤。”
“母後說笑了,”李蓉在座下接了皇後的話,“年輕姑娘都愛熱鬨,您將大家請來,大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李蓉這麼說,下方便陸續傳來附和之聲,場麵一時熱鬨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便有了話頭。
皇後放鬆下來,按著流程宣布開席。而前方正殿,則由李明主持,領著李川宴會年輕臣子。
一群年輕姑娘吃過飯,便開始玩鬨,拿了針線來穿了半天,又開始許願。
李蓉已經嫁了人,而且她心中的確也失去了對這些事的興致,便在原地坐著,看著一群姑娘熱熱鬨鬨。
柔妃喝了點酒,似乎是有了些醉意,抬眼看向皇後道:“娘娘,你看時候也差不多了,不如讓人把香爐取上來,讓大家比一比?”
李蓉聽到這話,抬眼看向柔妃,其他人也有些疑惑,唯獨皇後似乎是早已知道一般,點頭道:“那就讓人呈上來吧。”
柔妃得了這話,立刻招呼著眾人回到位置上來,隨後道:“以往七夕宴,大家都得找點樂子,如今是宮宴,人太多了,平時那些擊鼓傳作詩怕是鬨不成,所以今兒個皇後娘娘這作詩改成調香。今日在座未婚嫁的姑娘一起調香,到時候送到大殿去,由太子殿下選出個一二三來,有重賞,如何?”
所有人得這話,都是一愣,隨後便各自有了不同的神色浮現上來。
隻要不是個傻子,就能明白柔妃的意思,皇後將未婚的世家女都召入宮中,又讓他們調香,讓太子選香,如今太子尚未娶妻,而李蓉又剛剛出嫁,這是什麼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於是有人露出欣喜蠢蠢欲動,有人麵露茫然不知所措。
而上官雅蘇容雯這種高門女子大多神色平淡,應當是早知消息,或者便是秦真真這樣的,仿佛完全置身事外,滿臉都寫著“此事與我無關”的從容平靜。
李蓉打量著眾人神情,玩味笑起來,突然道:“母後,我覺得不妥。”
她一開口,所有人都看了過去,李蓉笑眯眯道:“大家都是來參加宴席的,怎麼她們就調香拿獎賞,兒臣就不能?兒臣也要加入。”
“蓉兒,你瞎摻和什麼?”皇後皺起眉頭,示意她不要胡鬨。
李蓉見皇後神色,便知這事大約是皇後和柔妃一起定下的。
柔妃的目的很簡單,她要為她那侄女請賜婚,那就需要個理由,讓李川選了她的侄女的調香,就是最好的借口。
而皇後會答應,自然也是在皇後眼中,她能掌控局麵,讓李川選上官雅的香,然後上官家乾脆將計就計,為上官雅和太子請婚。
他們各自打著各自的算盤,將太子妃的位置當成一個獎賞,然後做下了同一個決定。
李蓉不知道李川是否知曉,但她確定的是,今日在場,選誰都行,絕對不能上官雅、柔妃侄女,以及秦真真。
於是李蓉不退,笑著看著皇後:“加我一個也不多,母後,你就答應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