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付這樣的裴文宣, 李蓉還是很有經驗的。
畢竟上輩子裴文宣和她不對付的時間, 遠比相處得好的時間多得多, 這輩子兩人打從在牢獄裡有了患難之誼以後都相處得不錯,她差點就忘了裴文宣是個什麼性子的人。
說脾氣好是真好, 但說脾氣大也是真大,端看麵對的是誰。
李蓉想了想, 不由得笑了一聲,隻道:“之前什麼都憋著忍著, 我覺得你辛苦, 稍微勸你兩句,讓你為自己著想一些, 你倒是上房揭瓦了。”
裴文宣聽到這話僵了僵, 垂下眼眸,也不應聲。
李蓉見裴文宣被她敲打過,應當是聽明白她的意思, 也就不再繼續說他,裴文宣自己低著頭,看著折子,神色看不出什麼,隻是接著燭火讀者折子上的字, 看上去十分認真。
兩人路上一句話沒說,過了一會兒後,便到了宮中。
兩人進了宮裡,李蓉打著哈欠進去, 裴文宣跟在她邊上,剛剛步入人群,李蓉就看見一個人笑著朝她走了過來,行禮道:“殿下。”
那人今天穿了正經官服,俊美的麵容上倒顯出幾分和平日不一樣的中正來。
他和蘇容卿長得有幾分相像,隻是比蘇容卿看上去張揚許多,平日便察覺不出來,如今人模人樣一打扮,李蓉便瞧出了幾分相似來。
她笑著朝蘇容華道:“今日大公子來早朝了?”
“殿下說笑了,平日不也是每天都來嗎?”
李蓉聽到這話,似笑非笑,也不深究,隻道:“蘇大人是有事?”
“聽聞殿下建……”
蘇容華話才開口,李蓉便猜出他要說什麼了,抬手捂住額頭,似是突然想起什麼道:“啊,駙馬,我有些頭暈……”
裴文宣知道李蓉是不想在此刻同蘇容華說話,便抬手扶住李蓉,安撫道:“殿下先歇息一下。”
說著,他看向蘇容華,頗有幾分歉意笑起來:“蘇大人,殿下近來勞累,頭暈起來想不了正事兒,蘇大人還是改日再來和殿下細談吧?”
蘇容華看李蓉演戲,便笑起來:“那不如今兒個下午,我在醉仙樓做東?”
“殿下最近幾日都比較忙。”裴文宣替李蓉拒絕道,“不如等近日的事兒忙完了,再和蘇大人商談?”
“我要說的事兒……”
“啊,我頭疼起來了,”李蓉痛苦道,“駙馬,快,扶我去休息一下。”
裴文宣扶著李蓉,朝蘇容華點頭道:“蘇大人,改日再談。”
說著,裴文宣就扶著李蓉往旁邊走去,給李蓉扶著靠在一邊的白玉石欄上。
兩人脫離了人群,裴文宣裝模作樣給李蓉捏著手上的穴位,李蓉歎了口氣道:“該晚些來的,以後得踩點過來。”
“如今軍餉案和秦家的案子都差不多了,到了審案的時候,各家各戶怕都會找上門來。”
裴文宣低聲道:“殿下這些時日最好除了辦公務,就閉門謝客。”
“你說得是。”
李蓉點了點頭,她看裴文宣半跪在她麵前,給她捏著手,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旁邊時不時打量他們一樣的大臣,想了想後,她有些奇怪道:“裴文宣。”
“嗯?”
“娶我這事兒,你會不會覺得憋屈啊?”
“殿下為何這麼想?”
裴文宣問得不鹹不淡,李蓉朝著那些大臣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瞧他們的眼神,都在同情你呢。”
裴文宣動作頓了頓,他抬眼看過去,靜靜凝望了那些大臣片刻後,轉過頭來,抬手給李蓉捏著小腿道:“微臣也同情他們。”
“你同情他們什麼?”
李蓉有些奇怪,裴文宣平靜道:“微臣的夫人可以上朝,他們不行。”
這話意思有兩個解釋方向,可以說是在誇李蓉有權能上朝,他這碗軟飯吃得穩穩當當;也可以說是李蓉同他能有更多相處時間,夫妻恩愛,羨煞旁人。
李蓉雖然不確定他說的是哪個意思,但知道終究是在誇她的,她笑起來,彎腰湊過去:“不生氣了?”
裴文宣動作頓了頓,他沉默了片刻後,歎息道:“微臣是在氣自己。”
氣他自己自作多情,失了分寸,才一手把這局麵弄成兩難。
如今退,退不得。一退怕真就要和李蓉當一輩子“朋友”,他自己不願意。
進,進不了,李蓉既然開了口,就是拒絕,她那乾脆利落的性子,如今若不是被逼和他牽扯在一塊,怕早就分道揚鑣了。
裴文宣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事兒是不能解決的,卻就在李蓉身上,終於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