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謝蘭清最先反應過來, 他急急起身:“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兒子去當殺手?!陛下明鑒!”
“喲,”裴文宣看謝蘭清站起來, 頓時笑了,“謝大人身體不錯啊,這就站起來了?”
“駙馬說笑了,”李蓉回頭看了裴文宣一眼,“謝大人傷的是肚子又不是腿,這麼就站不起來了呢?謝大人,您彆急, 您且聽我慢慢說。”
李蓉說著, 用扇子挑起藺飛白的臉,同眾人道:“大家仔細看看, 這位公子和謝大人的眉目,是不是有些相似?”
沒有人敢說話,李明認真看了一圈, 發現藺飛白的眼睛,倒的確和謝蘭清如出一轍。
謝蘭清年輕時也是華京出名的美男子,如今老了看不出模樣, 但李蓉這麼一提醒,眾人想了想謝蘭清年輕的模樣,又仔細看了看藺飛白,一時竟有些不敢接話了。
“殿下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說這殺手和謝尚書是父子?”
蘇容卿突然出聲, 李蓉有些詫異,她沒想到蘇容卿竟然會在這種時候插話, 她回過頭去,迎向蘇容卿的目光。
蘇容卿目光很冷, 他似乎在竭力克製什麼,那冰冷的眼睛像漩渦一樣,似乎藏著種種情緒,李蓉不由得在那雙眼睛上停頓了片刻,直到裴文宣輕咳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笑起來道:“自然不可能隻因為如此。這事兒要從半個多月前駙馬被刺殺說起。”
“駙馬被刺殺當年,我司副司主蘇容華便與我有一些衝突,他質疑我司另一位副司主上官大人對陳廣刑訊逼供,於是當天我在蘇副司主監督下親審陳廣,陳廣招供之後,我便收到了一個用朱砂寫著‘停’字的恐嚇風箏,當天下午,就有人刺殺了駙馬。他們傷了駙馬,但刀上沒有塗毒藥,明顯隻是為了恐嚇兒臣,兒臣深感不安,於是讓人徹查。”
李蓉說著,轉手一揮,上官雅便捧著當初收到的風箏上前,恭敬接道:“微臣奉殿下之令徹查此物,發現這上方所用的朱砂專門出自京中一家賣給貴族的筆墨店彙明軒,微臣將彙明軒半年來的賬目都看過,發現購買之後如今還剩下的人家一共二十戶,其中就有謝府。”
“但是謝大人和此案並沒有什麼關係,”李蓉將話接了下去,“所以我並沒有往謝大人身上想。這些人明顯是要讓兒臣不要審查手裡的東西,尤其是陳廣,可公理良心讓兒臣置生死於度外,兒臣隻能咬牙堅持。隻是這一日日過去,兒臣心中越發不安,於是決定引蛇出洞,故意和駙馬外遊,將消息放了出去,然後在蝴蝶峽設伏,以自己為餌,活捉了一乾殺手,其中就包括了這一位年輕公子,藺飛白。”
李蓉停在藺飛白身邊,所有人將目光看向藺飛白,李蓉平靜道:“經查得知,藺飛白乃江湖上第一殺手組織七星堂副堂主,七星堂在江湖上,素來是出手無敗績,但為了自保和長久發展,他們從不向權貴出手。能把藺堂主請過來,以陳家的能力,怕是不行,所以兒臣開始懷疑,陳家身後,另有他人。這時候,兒臣審問藺堂主,然後從藺堂主身上發現了一個東西。”
說著,李蓉蹲下身來,用扇子去壓藺飛白的衣角,藺飛白急急握住李蓉的扇子,怒道:“你做什麼?!”
“藺公子彆急啊,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藺飛白猶豫了片刻,就看李蓉將扇子探到她衣衫之內,然後將他脖子上一根墜鏈挑了出來:“這個項鏈,諸位可認得是什麼?”
這項鏈被挑出來,眾人臉上神色各異。每個家族都有自己辨認族人標誌性的物件,用以發生意外時辨認身份。這些物件大多是貼身容易攜帶的東西,有些北方家族會使用紋身,南方家族則常用一些玉佩、項鏈等物件。
這些物件大多是家徽上再帶名字,普通百姓大多不清楚這些東西,但貴族之間要專門學習各族之間的關係,對於家徽卻是極為清楚的。
而此時此刻,這個用昆山白玉所雕刻的縷空玉蘭落入眾人眼中,眾人不由得有了異色。
“你這是哪裡竊來的?!”謝蘭清有些驚慌,“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藺飛白沒說話,他麵色發白,李蓉笑著伸手去將那玉墜翻轉過來,露出裡麵的‘清’字。
“不巧,這樣的墜鏈,我曾在一位謝家妹妹身上見過,我便被這物件吸引了注意。藺飛白與這物件謝大人有幾分相似,又有這玉佩作證,加上那朱砂又與謝大人有關係,兒臣不得不多想啊。於是我便直接讓人查了謝蘭清的生平過往,發現謝尚書年輕時候,也有過一段風月往事,還鬨得滿城風雨,說是謝大人和一位江湖女子相戀,家中並不應允,給謝尚書許了如今的夫人,成婚當日,這位江湖女子手持利劍,砍了謝大人的發冠,揚長而去。”
“而後我又查了七星堂建立的時間,是在這段風月往事後兩年,剛好也是藺公子出生後一年。所以我就偽作知道七星堂的位置,告訴藺飛白七星堂位於謝家範圍內,藺公子大驚失色,我便知道,我猜對了。”
李蓉放下鏈子,站起身來,笑著看向謝蘭清:“如此一來,從來不摻和權貴之事的七星堂出手也就有了理由。因為七星堂的堂主,正是當年與謝大人相愛的江湖女子。本宮猜想,當年之事,應當是這樣的。”
“謝大人年少與那江湖女子相愛,但因家中阻撓未能在一起,女子懷孕離開,生下藺飛白。而謝大人在婚後又找到這女子,為她提供了庇護,助她成立七星堂。這位堂主因為種種原因,不願意成為謝大人的妾室,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回到謝家,所以留下了藺飛白,在七星堂中以接班人的方式撫養藺飛白長大。而謝大人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同意了此事。”
“你胡說八道!”謝蘭清怒喝出聲,隨後又急急捂住傷口,李蓉小扇敲著手心,笑著道,“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一驗便知呀。來人,端清水來!”
李蓉揚聲開口,謝蘭清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藺飛白發著愣,沒了一會兒,侍從就端著清水走了進來,李蓉轉頭看向謝蘭清:“謝尚書,您是刑部尚書,滴血認親,試試吧。”
謝蘭清不敢說話,盯著那一碗清水,李蓉又看向藺飛白:“藺公子?”
藺飛白有些恍惚,他抬眼看向李蓉,上官雅歎了口氣,在旁邊道:“千裡奔赴華京,未婚先孕,卻慘遭拋棄,成親當日怒斬新郎發冠,日後近二十年孤家寡人,這真是可憐,可悲。為人子女,竟然一點都不為母親哀歎的嗎?”
“謝大人,”李蓉催促著謝蘭清,“您這麼遲疑著,是不走過來不方便,還是不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