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也同你說過嗎,”李蓉克製住情緒,“川兒已經答應選妃,你還操這個心做什麼?!”
裴文宣沒有說話,李蓉盯著他,短暫的靜默後,李蓉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道:“你有沒有留下什麼證據?”
“沒有。”裴文宣果斷道,“我讓暗衛去找的他,沒有告訴他我是誰,也沒有直接告知太子之事,我隻是讓人試探了一次,發現此人膽子太小,便沒有繼續。”
“那如今他為何進宮?”李蓉迅速詢問。
如果當初裴文宣隻是試探一次,沒有做出任何實際的行為,柔妃怎麼找到這個人,怎麼讓他進宮?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
裴文宣冷靜出聲:“宮裡的人說,這老禿驢進宮之後,告了你一狀,說公主府的人讓他推遲太子婚期到五年後。”
李蓉震驚看著裴文宣,裴文宣繼續道:“我並非莽撞去找這禿驢,此事本不該有第二個人知曉。”
李蓉沒說話,裴文宣見著她的神色,他不自覺握緊拳頭。
他有些話想說,可是看著李蓉的神色,他又不敢說。
他不希望這件事被她知道,甚至於,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隱瞞一輩子。
他有信心贏過這一輩子的蘇容卿,可是如果是陪伴了李蓉二十多年的蘇容卿呢?
他不敢比。
這一輩子他才和李蓉剛開始,他不想在這時候,去冒任何險。
李蓉在短暫驚愣之後,她迅速克製了情緒,隻道:“如今怎麼辦?”
“陛下如今還未傳召殿下,是因為顧忌殿下手中的督查司,”裴文宣分析著道,“但如今陛下如果心裡已經有了結,必然會忌憚殿下。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最打程度上打消這件事的影響。”
“如何打消?”
“過兩日,殿下就去護國寺抓人。”裴文宣看著李蓉,分析著道,“如今陛下暫時不會把人從宮裡放出來,你去護國寺抓人,就把這弘德法師的老底抖出來,說自己在查辦這位騙錢害命的妖僧。這樣一來,公主府的人到護國寺去這件事,你就直接說成是查案即可。而具體公主府同他說了什麼,一口咬死沒說過,不知道就是了。”
“如今這些人證物證,都需要許多時間,但如果我們能在這兩天把這個案子辦理妥當,所有人都很難相信我們是臨時辦案。如果你不是臨時辦案,你明知道弘德是妖僧,那公主府的人之前找弘德就順理成章,反而是你找一個江湖騙子去幫你宣傳太子,是一個愚蠢至極的舉動。”
“也隻能如此了。”李蓉冷靜點頭,等說完之後,兩人又沉默下來。
其實他們都有無數話想說,可所有的話到唇齒時,都說不出口來。
兩人仿佛同時觸及了一個不能言說的話題,李蓉沉默了許久,終於道:“睡吧,父皇現在沒有宣召,應當便打算是把這件事忍下去。”
麵上不動聲色忍下去,可暗地裡,李明大約便不會再留給她這麼多權力了。
柔妃這一出,如果不是裴文宣在宮裡的人埋得深,這種消息也探聽回來,這個悶虧,她大概就得自己吃。
以柔妃的能耐,她設計不了這一出。
其他不說,光是為什麼找到弘德法師,這一條,便足夠奇怪。
李蓉思索著,腦海裡曾經有過的念頭再次清晰浮現起來。
她忍不住想起這一世嫁給裴文宣那天,蘇容卿來迎親。她突然那麼清晰的記起他念駢文的語調。
“相思兮可追日月,許期兮來年桃花。”
她才意識到,那個翩然公子,在念這句話之前,那麼奇怪的、不平凡的、甚至有些失態的,停頓了那麼片刻。
李蓉下意識捏起了拳頭,在她克製著情緒轉身那一刹,裴文宣猛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吻了上去!
李蓉被他驟然的動作驚到,幾乎是本能式的推他,但在推出去的那片刻,她又意識到什麼想要收手。
可裴文宣來不及察覺她後麵的情緒,他隻在她去推他的時候死死抓緊她的手,將她猛地推到柱子之上,啃咬一般吻了下去。
他身體微微顫抖著,緊緊閉著眼睛。
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惶恐翻湧上來,惶恐中夾雜的,是憤怒和隱約的痛苦。好像前世今生的情緒都交疊在一起,似乎在這一刻統統發泄出來。
李蓉看似張揚,但在重大情緒之上,卻是極為內斂,內斂到哪怕麵對那樣驚世駭俗的可能性,她都難以讓人察覺她真正的思緒。
可饒是如此,裴文宣卻還是在她轉身捏緊拳頭那一刹那,感覺到了她克製的憤怒與震驚。
於是他驟然意識到,他害怕。
他不怕蘇容卿同他們一樣未卜先知,甚至還站在他們之前出手的謀算,他害怕的是李蓉和蘇容卿之間,拋下他的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啊,一個人的大半生。
他在二十多年裡,像遊魂一樣苦苦遊走,等待,憎怨,一次又一次遙望那兩個人的背影,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他用親昵的動作去安撫內心那些無言的恐懼,少有的失態讓他帶了幾分放縱,咬得李蓉幾乎疼了起來。
李蓉皺起眉頭,她知道這時候不能刺激裴文宣,她就靜靜站著,將所有疼痛忍下來,裴文宣動作慢慢緩下來,等了許久後,李蓉才平靜開口,提醒他:“裴文宣。”
裴文宣雙手按在她的肩上,他拉開了他們的距離,低低喘息著。
他們什麼都沒說,許久後,裴文宣直起身子,轉過身,低啞著嗓音道:“睡吧。”
李蓉還沒有緩過來,她靠在柱子上,閉著眼睛,沒有回聲。裴文宣往前走了幾步,在床前又停下步子。
他背對著她,月光透過紗窗落在他身上,拉長了他的影子,他一個人站在銀輝裡,好久後,他才出聲。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要求她。
他說:“李蓉,你要記得――”
“你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