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樓(1 / 2)

長公主 墨書白 12309 字 9個月前

“殿下把話說得這麼透, 就沒意思了。”

崔玉郎聽著李蓉的話,倒也不覺尷尬, 施施然往後退開,往邊上長椅一坐,斜靠在欄杆上,張合著手裡的扇子,笑意盈盈道:“不過殿下說得也沒錯,在下的確想依附殿下,所以這個案子, 是在下送給殿下的。”

“送我?”李蓉輕笑, “如何說?”

“我知殿下,意在柔妃, ”崔玉郎扇子遮了一半臉,壓低了聲音,“這個搶了書生名額的蕭平章, 正是柔妃的親戚。”

有一兩個作惡的親戚,再正常不過,柔妃從宮女得勢, 她的親眷在鄉野作威作福,也並不讓人意外。

隻是拔樹先鬆土,如果柔妃沒有根基,那麼這一件事就夠擊垮她。可柔妃如果正得盛寵,這事兒鬨出來, 不僅會不了了之,查案的人反而還要遭李明暗中懲治。

李蓉相信崔玉郎知道這一點, 她坐到崔玉郎邊上,同崔玉郎隔著長亭的柱子, 悠然道:“崔大人說笑了,柔妃的事,又關本宮什麼事?”

崔玉郎似笑非笑回頭,打量了李蓉一眼。

裴文宣遠遠看著,忍不住又把樹枝折了一截。

挨得這麼近,崔玉郎的眼神都不對了。這兩人談正事怎麼就眉來眼去的?

李蓉得了崔玉郎的眼神,也知崔玉郎心中是了然的,她看了看天色,也知兩人沒多少時間打機鋒,乾脆道:“你為何要幫我呢?”

“這個,殿下也不必管了。”

崔玉郎低頭摸著手裡的折扇:“殿下隻需知道,崔某有心投誠於殿下,哪怕做出些犧牲也無妨。”

“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敢接你這份好意?”

“那我說,因為殿下長得好看些,”崔玉郎抬頭看向李蓉,搖著扇子,“這理由夠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蓉有些不解,崔玉郎感慨著道:“殿下想啊,我父親不過是個夫子,能考上個狀元,也隻是因為當初我來華京,詩詞出眾,得貴人賞識。我既無錢財,又無驚人才智,唯一的資本,不就是這張臉嗎?”

崔玉郎說著,頗為自信笑起來:“不滿殿下所說,當初剛中狀元,德陽長公主便已給在下遞過樹枝,隻是崔某福薄,不敢承此大愛,就推拒了,接著就被放到了禮部,一直乾著無關痛癢得小事。”

李蓉點點頭,德陽長公主是她姑姑,如今也年近五十了,崔玉郎的年紀,都快趕上她孫子輩,拒絕也正常。

“早聽聞殿下愛俊才,一直不敢確認。前些時日駙馬清談,公主從人堆裡被擠了出來,後來殿下又密遊花船,所以,在下就想試試。”

“那可惜了。”李蓉看著摩挲著手中金扇,知他沒說實話,便漫不經心道,“我對此事沒興趣。”

“那的確可惜。”崔玉郎歎了口氣,“殿下邀我來此,我還以為殿下是同意了呀。”

李蓉擺擺手,站起身來:“既然不說實話,就罷了。”

說著,她便打算往外走去,崔玉郎聽她的話,動作頓了頓,聽著李蓉即將走出亭外,他突然道:“殿下,微臣不像殿下想象中那樣無能,殿下不再考慮一下嗎?”

“我不懷疑你的能力。”李蓉神色平靜,上一世崔玉郎雖然是提前辭官離開,但也經曆了幾次鬥爭,他幾乎是毫發無傷,可見其人心智,回去之後也過得十分順坦,雖在官場上沒有建樹,但他上一世,到卻是得了個善終的。

“我隻是想不到你忠心的理由。你這理由我不信,若你的理由當真,你這樣的人,我不敢用,也沒必要用。”

說完李蓉便打算離開,崔玉郎終於叫住她:“我可以說,但怕說了,殿下不信。”

“三聲,”李蓉不想與他廢話,“三,二……”

“因為殿下辦了秦氏的案子。”崔玉郎終於出聲,李蓉疑惑回頭,就看崔玉郎扭過頭去,看著旁邊的小河,緩聲道,“我想,殿下是個好人。”

李蓉沒有說話,崔玉郎嘲諷一笑:“你看,我說了,殿下不會信的。”

“我信。”

李蓉平靜出聲,崔玉郎詫異抬頭,李蓉平緩道:“你的意思我明了了,那我就直說了,我不想直接收你。”

崔玉郎沒說話,他等著李蓉,李蓉走上前去,輕聲道:“但我可以安排你去柔妃那裡。”

崔玉郎意外看著李蓉,片刻後,他想明白過來:“殿下是希望我當你的線人?”

“你隻需應行不行。”

“殿下既然開口,自然可以。”

“那為了讓我放心,你需得吃下這個。”李蓉拿出早準備好的藥瓶,半蹲下身,遞給崔玉郎,“以後每月這一日,你來找我,我給你暫緩的解藥。等我除了柔妃,便會將解藥徹底給你。當然,我也會給你相應的好處,若你有能力,無論你出身如何,同平章事的位置,你都可以夠一夠。”

崔玉郎聽著李蓉的話,他想了片刻後,輕笑了一聲,抓了瓶子過來,將裡麵的藥丸直接倒進了嘴裡,隨後將瓶子往湖中一扔,感慨起來:“女人啊,果然多疑。”

李蓉笑著直起身來:“日後有急事,可直接來府上聯係我,現下你先回去吧。”

“殿下的侍衛呢?”崔玉郎意外問了這麼一句,李蓉頓了頓動作,這才想起來,她是一個人跑過來的,她想了想,揣測道:“馬車不好進來,他們應當在不遠處官道附近吧。”

“殿下一人呆著不妥,”崔玉郎搖頭,“在下送殿下回去吧。”

李蓉倒也沒拒絕,點了點頭,便轉身道:“走吧。”

崔玉郎得話,便上前去,從旁折了一根樹枝,走在前方,替李蓉開道。

他提前用樹枝壓過旁邊探過來的荊棘,方便李蓉行走。

一麵走,一麵同李蓉說著話,他說話風趣,又多讚美之詞,撇開了正事,不過幾句便說得李蓉笑起來。

兩人說說笑笑走遠,裴文宣終於才從草堆裡直起身來,他拍了拍麻了的腿,扔了手裡最後一截樹枝,等緩了一會兒後,童業終於才找了過來,看著裴文宣站在長亭門口,童業趕緊走上來,小心翼翼道:“公子,您在這兒看什麼呢?”

裴文宣沒說話,等腿上最後一點麻退散,他才轉過頭來,緩聲道:“殿下呢?”

“方才殿下和崔玉郎走過去了,現下應該快找到他們的馬車了。”童業答得很小心,他太了解自家公子的性子,此刻看著冷靜,但心裡是什麼情況,就隻有裴文宣自己知道了。

“崔玉郎怎麼來的?”

裴文宣聽了童業的話,轉身跟著童業往官道方向走去,童業趕緊道:“租了個馬車,剛停路邊,我還聽見車夫在說呢,說他看上去人模人樣的,雇個馬車和他們砍價砍了快半個時辰。您彆說,這崔大人,可真親民。”

“那是因為窮。”

裴文宣深有體會,他想了想,吩咐道:“你等下過去,讓人在馬車上留二兩銀子,再想辦法把車夫引開,把車輪偷了。”

“偷……偷車輪?”

童業有些震驚,裴文宣皺起眉頭:“你有什麼意見?”

“沒,沒有。”童業結巴了,他哪裡敢有意見?他隻是有些震驚。

為了不讓裴文宣的火發在自己身上,他趕緊道,“奴才這就去辦。”

童業說完,一路小跑著回去,把裴文宣的命令告訴了侍衛,大家稍作商議,趁著崔玉郎還在送李蓉,童業直接跑到路邊去扔了銅板,開始大喊:“銀子?誰掉的銀子?”

他這麼一喊,坐在茶館裡歇息的車夫趕緊圍了過來看熱鬨,侍衛偷偷跑到馬車邊上,悄悄拉了馬車就走遠了去。

把馬車拉到林子裡,侍衛一人拉馬,兩人拆輪子,沒了一會兒就把輪子拆了下來,扛著輪子趕緊離開了現場。

這時候崔玉郎已經把李蓉送到了馬車上,兩人一路相談甚歡,等上了馬車,崔玉郎玩笑道:“殿下,您真的不考慮一下我?您都和駙馬和離了,我也不比駙馬差吧?”

李蓉知道他是玩笑,她輕輕一笑,隻道:“你日後可彆當著人前這麼說,不然有人可得記恨你。”

“為公主這樣的美人爭風吃醋,玉郎覺得值得。”

“行了,”李蓉讓人放下車簾,“回吧。”

崔玉郎笑著退開,目送著李蓉馬車走遠。

而裴文宣就站在不遠處的蘆葦地裡,盯著送走李蓉的崔玉郎。

背了輪子回來的侍衛站在他身後,童業小聲道:“公子,這輪子怎麼辦?”

“這些車夫會在這裡留宿,”裴文宣淡道,“留個人在這裡,輪子明天給車夫裝回去。”

“啊?”

童業有些懵,隨後就聽裴文宣道:“再給車夫留一兩銀子,算作他們的宿費和賠償。”

他隻是想懲治崔玉郎這個登徒子,不想殃及魚池。

現在這個天色,如果要走回去,得走到晚上,車夫必然是要在這裡留宿,但崔玉郎明日還得上朝,所以他隻能選擇走回去。

於是和車夫一番討價還價,企圖多要點路費回來未遂之後,崔玉郎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決定自己走回去。

另外叫馬車也不是不行,隻是這個時候回去再半路搭車,他就不劃算了。

確定崔玉郎是要走回去,裴文宣終於暢快了些,他領了其他人一起回了馬車,上了馬車之後,領著人快樂地從崔玉郎身邊跑過。

馬車接近崔玉郎時,裴文宣特意吩咐了一句:“跑快些。”

車夫不解其意,但還是按著吩咐跑快了點,經過崔玉郎時,道路上塵土滾滾,撲了崔玉郎一臉的灰。

崔玉郎在灰塵中頓住腳步,屏住呼吸,等塵土散去,他看著那架跑遠的馬車,先告訴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

但這話才背到一半,他實在忍不住了,見四下也沒什麼人,也顧不得風度,忍不住開口大罵:“跑這麼快趕著投胎嗎?有錢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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