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茶樓用女招待,是以柳腰櫻口,嚶嚶細語作為賣點。
作為茶樓三美之一,那些前來品茗的茶客,亦是來品人,有教養的風流公子自然不屑於動手動腳,可總有那些暴發戶,趁著她們倒茶之際,摸個手,調戲一番,既然做了這一行,這種事情也在所難免,說上幾句話,避開些就好。
那一日遇到這樣一個客人,還沒等她虛與委蛇,劉襄年就出手了,他出手相幫,近距離的接觸讓她的心如小鹿亂撞。
他太太遠在內地,自己仰慕他太久太久,終於他把她帶進了繁園,那個她從來不敢想的地方,她成了他的女管家,為他生下女兒,要論自己人生最快樂的時光,恐怕就是港城淪陷的那
些年,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他們之間就像普通夫妻一樣,輕鬆自在。她以為自己在他心裡肯定占有一席之地。
太平洋戰爭結束了,日軍撤退了,港城重回英國人的手裡。
他聯係上了在內地的陳婉音,興奮地為兒子布置起了房間,讓她們母女搬到樓下來,跟她說:"大太太是個非常明事理的人,她會接受你的。"
他跟陳婉音在一起才一年多,跟自己在一起已經五年了,他就從來沒想過自己心裡會不舒服嗎?她隻能笑著應下:“嗯,會的一定會的。”
見到陳婉音,那個女人銳利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掃,她就不自覺地想抖,她那時候以為自己在繁園的日子結束了,沒想到最後離開繁園的人卻是陳婉音。
陳婉音離開了,自己還住在繁園,但是從那時起,劉襄年就悔不當初,對她沒了往日的溫柔。不過他沒有其他女人,所以她還能告訴自己,她是繁園的女主人。劉老太太靠在床頭拿著藥瓶,她失眠多夢的毛病是兒子走了之後落下的。兒子沒了,隻留下一個孫女,他培養起了學明,至少學明還是他心裡的繼承人。她安慰自己至少
她的孩子,才是他認可的繼承人,至少他沒有回內地去找陳婉音。
那個女人的孫子為什麼要來港城?把她心裡唯一的夢都戳破?
劉老太太腦子裡滿是電視新聞裡對她的鞭撻,還有報紙上罵她是癲婆,惡婦.…劉襄年的電話被掛斷,看著電話機,想要再搖電話回去,這個時候醫生進來查房。外孫都這個時候了還沒到,就留他一個人在醫院?養了子孫有什麼用?跟醫生溝通了,今天是化療的最後一天,掛掉最後兩瓶藥水就可以回家了。
悶在房間裡,看見桌上的報紙讓劉襄年心煩,真恨年輕時候的自己,為什麼會去要這麼一個愚蠢的女人?最後弄得自己一生不幸?
離護士來掛水還有點時間,劉襄年走出房門去透口氣,他看見手術室推著推車來接那個鄉下佬。看見那個土氣的鄉下佬身邊四個人圍著。
舅舅要進手術室了,樊琪安慰他:"舅舅不怕,進去睡一覺,就好了。"
舅舅笑:“跟安慰小鬼似的,我不會害怕。”
"你這麼說,我給您買棒棒糖去。"
“乖囡。你剛才還說,以後我不能吃太鹹太甜太
油的東西,還買個我吃?”舅舅嘮叨,"囡因啊!阿謙說你要炒股票的,真的不用來陪我的,阿謙在這裡就好了。"
"好了,銅錢銀子賺不完的。哪裡能跟舅舅比?我就等在這裡了。"
樊琪看著舅舅躺上推車,看著車子進了電梯,他們一家人也準備去手術室門口等著了,一起去電梯口等,陳至謙回頭看見劉襄年,立馬轉頭。
明明那個鄉下佬就是個娘舅,他們夫妻倆天天來還不算,開刀還夫妻倆陪著,而對自己,至謙是一點點的眼神都不願意給。
劉襄年看著孫子往電梯裡去,就像他對陳婉音,其實他也知道他們已經離婚四十多年了,他的心裡卻依然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縱然孩子不認他,他的心裡依舊放不下。該放下了!他勸自己。
高老板在二房太太和幾個兒子女兒的簇擁下走出了病房,看見了這一幕,他走到電梯口,跟劉襄年說:"劉老板,我出院了,你保重!"
劉襄年懶得應酬這個沒有一點底蘊的暴發戶,轉身回了病房。
高老板“嘖!”一聲進了電梯。
到底樓大廳出了門,見到一群記者,昨日劉老太太罵樊琪和陳至謙新聞大爆,今天記者不是去繁園蹲點,就是來這裡碰運氣。
本來高老板直接上車也就沒事了,但是劉襄年的那個態度啊?他對著記者招了招手,記者馬上蜂擁而至:“你們想知道昨天劉太為什麼要罵陳生嗎?”這可是大新聞,一個個話筒遞到高老板麵前,高老板說:"劉老板還是希望陳生回劉家,請正在住院的陳太的舅舅幫忙勸說,陳生又拒絕了。整個過程非常精彩,我相信你們的本事啦!"高老板做人不厚道,話說一半就跑了,這些記者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挖掘消息。
因為昨天劉老太太罵人大爆,樓上之前發生的事,醫院的清潔工,護士之間早就八卦傳了遍。拿到“樊琪舅舅拒絕五十萬勸陳至謙返劉家”新聞的記者一個個飛快回各自的電視台和報社。沒有蹲到的記者繼續等,卻在邊上看見馮學明下車,拉著他媽馮太,馮太站都站不直,大哭著進了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