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殖戶都用不上的東西,對於糧站來說自然沒什麼用。脫粒剩下的稻子殼,糧站的人就放在倉庫裡頭堆著,等滿了以後再花錢用車子拖走。
至於拖哪裡,後麵又是怎麼處理,陳鳳霞就不知道了。
聽說是拖去當垃圾填滿。
其實這種處理方式算是暴殄天物,因為稻子殼跟秸稈一樣,都可以養平菇的。
陳鳳霞當年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他們大隊的平菇廠就是用稻子殼養菌菇。她上了兩年班,也會弄。
前幾年丈夫弄油磅廠虧了本錢的時候,她還在家裡的小平房搞過平菇養殖。
可大概他們兩口子命裡真沒發財的運道。她平菇是養出來了,但偏偏那年市場上平菇大量上市,鎮上平菇賣的比青菜還便宜。她又沒門路將平菇拖出去賣到更遠的地方去。
最後忙了一通,白搭上人力物力,她也沒掙到錢。
她這才狠下心將女兒留在鄉下,出來跟丈夫一塊兒在工地上做小工掙錢還債。
唉,有些事真不能想,越想越叫人心灰意冷。
陳鳳霞甩甩頭,給自己打氣。沒事,都過了一輩子的人了,再差也不會比上輩子更差。他們總能走出去的。
鄭國強騎著跟房東借的三輪車跟在妻子的自行車後麵,嘴裡頭還打退堂鼓“彆竹籃打水一場空啊。人家就是沒用,也未必會給我們。這開倉庫關倉庫的,多麻煩。”
陳鳳霞惱火,立刻吼丈夫“你給我閉嘴!要你想辦法你一個屁都放不出來。我出主意了,你又廢話一籮筐。你有完沒完?”
鄭國強挨了吼,隻能小聲嘟囔“我這不是怕大熱的天跑來跑去白費功夫嗎?”
陳鳳霞冷笑“窮人的功夫叫功夫嗎?窮人的功夫最不值錢!”
鄭國強的臉白了白,沒有再吭聲。
陳鳳霞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窮你也窮,我們一個都彆嫌棄一個。從今往後,我們一塊兒想辦法把日子過好了。”
上輩子,她總愛在兒女麵前念叨丈夫沒本事,讓他們娘兒幾個吃了一輩子的苦。
小兒子安慰她,
平平安安就是福。
大女兒卻戳她心窩子“奇了怪了,國家哪條法律不讓女的發財了嗎?女人為什麼非得跟了能掙錢的男人才能過上好日子?董明珠不也是女的嗎?口口聲聲說對女的不公平,女的自己先把自己當成男的附屬品,把嫁個有錢人當成成功的標杆,有本事的象征。不覺得奇怪嗎?女人為什麼不能自己有本事呢?”
當時她被噎得死去活來,感覺養了隻白眼狼。
現在再想想,好像大女兒說的也有道理。她也是從婦女也頂半邊天的時代過來的,乾嘛非得指望丈夫立起來?
她自己也可以先立起來,撐起半邊天啊。
想到這一層,陳鳳霞身上就充滿了乾勁。
她催促因為她的話還有些發愣的丈夫“走吧,早點拖了稻子殼,我們早點回家燒菜。”
陳鳳霞之所以如此篤定糧站不會為難人,是因為上輩子看人家拖稻子殼做鹵菜。
大概是差不多今年年底的時候,這邊城中村來了對小夫妻開店做鹵菜,用的就是從糧站拖來的稻子殼,省了好大一筆燃料費。
可惜小夫妻的鹵菜不符合江海人的口味,倆口子勉強支撐了半年,最後店麵還是關掉了。
其實陳鳳霞倒是覺得他們做的鹵菜不錯,蠻有味道的。
不過她也不買,都是等店裡頭要處理了,才低價弄點兒回去給孩子打打牙祭。
最後小兩口關門走人的時候,陳鳳霞還惆悵了好些日子。因為再買不到那麼便宜的鹵乾子跟鹵豆腐絲了。
希望這回自己跟丈夫的運氣能比那倆口子好些,起碼可以把盒飯生意做起來。
兩人騎著車到了糧站門口,鄭國強先是停下自行車看著妻子。
瞧妻子不動,就抄手在旁邊看他,身為戶口本上第一頁,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從口袋裡掏煙,主動跟看大門的套近乎“大爺,問一聲,我們想扒點稻子殼回家燒鍋,不曉得上哪兒扒啊。”
大爺正在看電視,聞聲看了他們一眼,手往裡頭一指“那邊,塗白牆的那個倉庫,自己跟人講一聲,動手扒吧。哎,你們有沒有帶東西來裝啊?”
“帶了。”鄭國強喜出望外,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我們帶了蛇皮口袋。”
看門大爺叫他的話逗樂了,瞪眼睛道“我是問有沒有鏟稻子殼的簸箕。算了,這個你們拿過去,回頭記得還我啊,千萬不能忘。”
鄭國強拿著簸箕出來的時候,人還是愣愣的。
這麼簡單?
看門大爺連煙都沒收,因為他不吃煙。
陳鳳霞白了眼丈夫,沒好氣道“你以為是下閻羅殿辦事嗎?哪有這麼難。動作快點兒,我們早點回去好開火。還有盛菜的臉盆跟放臉盆的長架子沒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