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招娣從廚房裡頭出來,大著膽子招呼客人:“還有玉米跟南瓜饅頭,你要哪樣?粥還剩下半碗了,你要的話送你了。”
客人趕緊道謝,直接呼呼啦啦喝完了溫涼的粥,然後一手煮玉米一手饅頭,左右開弓的吃著走了。
陳鳳霞懸著的心這才落回胸腔子。
慌什麼?
腦袋瓜子裡冒出個聲音罵自己:在你家裡頭,你自己的衣服,你有什麼好怕的?
是啊。
她捂住胸口,重複了一遍腦海中的話。
就是,她的衣服呢。大衣,舒舒服服的呢子大衣,嶄新的大衣。
她有什麼好怕。
她抱著衣服一屁股坐回床上,大口喘著粗氣。
穿衣鏡裡頭照出了她的臉,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她眼睛瞥到了,就下意識抹了把臉,罵了聲:“神經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罵她自己。
可不是發神經嗎?手跟枯樹皮一樣,也用來抹臉,臉都被擦得生疼。
陳鳳霞努力鎮定下來,先放下懷裡的衣服。
再這麼抱下去,多板正的大衣也得叫搓皺了。
她站起身,三兩步走回衣櫃前,翻出條白毛衣。
這衣服還是早兩年娘家一位遠房表姐給她的,說是從香港那邊回來的,洋氣的很。
可都過了好幾年,再洋氣的衣服上頭也起球了,離時髦大概是藝術館到博物館的距離。
不過沒關係,白毛衣,再過幾十年,基礎款也是那樣。
陳鳳霞放下衣服,準備脫了身上的馬甲式短襖換上。手都開了扣子,她又改了主意。
對,得先洗把臉。
賣了一早上的早點,就算沒有油炸煙熏,她的臉也全是熏出來的油光啊。
哎呦,剛才自己就這樣跟個傻子似的抱著大衣,還從架子上拽衣服。
老天爺哎,衣服都被糟蹋了吧。
陳鳳霞有心想翻檢大衣,又怕本來沒弄臟,再讓她的手抓一回,直接勾出球了。
她趕緊跑到廚房,先打了半盆熱水準備洗臉。
端著盆出來時,陳鳳霞差點兒迎頭撞到杜招娣身上,嚇得她手一抖,盆裡的水都晃了幾晃,濺了兩滴到地上。
杜招娣不明所以,看她要端盆出去,趕緊開口喊:“鳳霞,你放著,我來洗。你去學校吧。”
說著,她將電飯鍋放在了灶台上,伸手要接陳鳳霞手上的水盆。
陳鳳霞下意識地想鬆手,卻在最後一瞬緊緊握住了臉盆的邊:“我,我臉上沾了灰,不洗乾淨去學校,人家看了要笑話明明的。”
對,她不能蓬頭垢麵灰不溜秋地跑去學校,她得給女兒長臉。
想到這點,陳鳳霞心裡頭舒服多了,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理所當然。
杜招娣是個反應遲鈍的人,就呆呆地“哦”了一聲,鬆開了要端臉盆的手。
陳鳳霞隻覺得自己手上一沉,那半盆水又歸屬了自己。
她端著臉盆,跟被狗攆了一樣,直接跑進了浴室。
等到門關上,她才喘了口粗氣,捧起水打濕自己的臉。待臉上濕透了,她又開始不知所措。
洗臉要用什麼?洗臉皂還是洗麵奶來著。
不管是哪樣,她都沒有。
上下兩輩子,她都沒用過這樣的東西。洗臉就是水洗臉,完了最多抹點兒擦臉油。
虧她還感覺自己重生以後過精致了,她家居然連瓶洗麵奶都沒有。
陳鳳霞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最後隻能去廚房拿了瓶醋倒在洗臉水裡洗臉。其實她也搞不清楚用醋能不能洗乾淨臉,純粹就是下意識的行為。
總不好真清水洗臉吧,那洗了不是等於白洗嘛。
洗完之後,陳鳳霞又怕不乾淨,還是硬著頭皮打了點兒肥皂泡,紅色的上海藥皂,身上癢的時候用它洗倒是挺舒服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洗臉。
陳鳳霞洗完了二發臉,盯著鏡子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她聽到堂屋裡原房東留下的老式掛鐘發出咚咚的聲響,趕緊停止胡思亂想。
時候不早了,她得快點兒換衣服出門。
對,先搽臉,拿那個珍珠膏擦臉。
有時間緊迫壓著,陳鳳霞這會兒倒是沒再想三想四。她先往臉上搽了維E霜,然後又覺得太水了,跟保濕水似的,於是她又抹上了珍珠膏。
這回不知道是不是浴室裡頭太暗的緣故,鏡子裡,她抹了珍珠膏的臉倒是泛著白,瞧著跟反光似的。
陳鳳霞又拿梳子刮了兩下頭發,然後衝到臥室胡亂套上白毛衣,穿了駝色呢子大衣。
要出門時,她才咬咬牙,翻出了那條喬其紗的絲巾,端端正正地係在脖子上。
看著穿衣鏡裡的自己,陳鳳霞深吸了口氣,大聲跟杜招娣打招呼:“三嫂,我去學校了啊。下午我就回來。”
杜招娣人還在廚房忙碌,壓根沒伸出頭來看,隻嘴上答應著:“哦。”
倒是白白讓陳鳳霞做了回賊似的,一溜煙推著自行車跑出門。
出了門之後,陳鳳霞蹬上自行車才罵自己是發癔症。騎車為什麼不戴個手套?現在風多峭啊,手本來就跟苦樹皮一樣了,真是生怕自己不夠狼狽。
好在打工子弟學校距離醫院家屬小區不算遠,騎車不過三五分鐘的時間。
陳鳳霞胡思亂想的時候,學校就近在咫尺了。
剛好前頭是紅綠燈,她怕大衣會卡在車子裡,索性下了車等待。
然後她的目光就被旁邊的雜貨店吸引住了。
對,應該買管滾滾油,搽手。都說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出門前都忘了抹護手霜。
對,就要滾滾油好了,這個便宜又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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