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挺喜歡吃蘆蒿的,不過這玩意兒擇起來好麻煩,屬於典型的功夫菜。
小姑娘走到院子裡,就聽見舅舅跟媽媽說話:“鳳霞,要不這樣吧,我來想辦法支持姐夫往上麵走。到時候姐夫也多幫幫我。”
因為風向的緣故,媽媽說了什麼,鄭明明沒聽清楚。
她就聽見舅舅在唏噓感慨:“我算是看透了。我們小時候說剝削階級被消滅了,人人平等,個個都有兩件寶,雙手跟大腦。實際上呢,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聽說過沒有?一等人靠權貴關係賺大錢,沒本也掙錢。二等人靠資本賺中錢,這叫錢生錢。三等人靠技術賺錢,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也就排這個位置。四等人靠流汗賺小錢,都是血汗錢。”
鄭明明還是頭回聽到這樣的說法,一時間居然有些怔愣。
這回媽媽的聲音倒是大了些:“呀,你說的沒錯,你都已經是二等人了,掙的中錢也不少了。我是四等人,掙的都是血汗錢,跟你不能比的。”
舅舅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急切:“那可以往一等人的方向努力啊。姐夫都到這個位置上了,難道還不想著往前麵奔?那真是白糟蹋這麼好的條件。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那個什麼倫講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鄭明明在心裡頭補充了一句,拿破侖。
然後她就驚訝得不行,舅舅居然還知道拿破侖啊。
她記得小時候在外公外婆家住,就聽村上人說過,舅舅不愛學習的,上學時考試老不及格。
她還以為家裡頭的長輩中,隻有爸爸媽媽才知道拿破侖呢。
陳文斌正抱怨不休,他的大哥大就響了。幾乎是瞬間,他的語氣立刻不一樣,又親切又熱鬨,一疊聲的好好好。
“怎麼會是麻煩呢?這是您給我麵子,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之後,陳文斌瞬間變臉,一張臉拉成了苦瓜,對著陳鳳霞叫苦不迭:“你看到了吧?我算什麼二等人啊,我就是人家的提款機。人家肯提錢,我就笑死了。花了我的錢以後,他們也未必給我辦事。”
陳鳳霞對於這種官商勾結毫無興趣可言。
小老百姓多半如此,要說有多痛恨貪官汙吏土豪劣紳也談不上,除非板子直接打到了自己身上。更多的情緒是痛恨跟羨慕交叉在一起,恨吃到肉的人不是自己。
畢竟大家都默認當官必然貪,為商肯定奸。
陳鳳霞感覺這都是聰明人玩的遊戲,自己夠不到邊。
她就朝陳文斌笑笑:“你也彆看不起自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以後是誰求誰。”
陳文斌總感覺自家這位姐姐話裡有話,仿佛是在內涵自己。
不過他也沒空多想。
這年頭手上有點權勢的,都會想著法子折騰人。
你說這大白天的有什麼好在夜總會鬼混的?洋酒一開就是多少瓶。
好喝個屁!跟尿似的。
根本就沒有米酒湯圓好喝。
陳鳳霞看陳文斌自顧自的舀了杯米酒湯圓就要往嘴裡頭灌,頓時目瞪口呆。
這人可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陳鳳霞卻沒有慣著他的意思,立刻嚇唬人:“你喝唉,你等著吧,街上查酒駕,都過了正月十五了,交警也要撐業績,你就上趕著給人送錢吧。”
陳文斌的米酒都要到嘴邊了,愣是被他硬生生地拿開。
他倒不怕被罰錢,就怕交警拿根雞毛當令箭,把他連人帶車扣下來,耽誤了他去夜總會做小伏低。
嘴上再嫌棄,他也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搭上關係的機會。
憤憤不已的陳文斌放下了米酒,眼睛掃蕩一番,自己接了杯奶茶一邊喝一邊走了。
倒是把陳鳳霞氣了個倒仰。
阿呸!這幾天她奶茶都是兩塊錢一杯呢,可比米酒湯圓貴。
再說他放下的米酒湯圓,自己總不好再賣出去了,隻能倒掉。
虧大發了。還不如這人被抓到酒駕,直接叫交警扣下。
鄭明明看著舅舅走了,跑過去問媽媽:“舅舅想乾什麼呀?”
她總覺得舅舅說話怪怪的。
陳鳳霞手上忙著做壽司卷,隨口應道:“誰知道他啊,想一出是一出的。對了,你跟佳佳晚上想吃什麼?媽一會兒去菜場買菜。”
“她想吃蘆蒿炒臘肉乾子,我要吃皮蛋拌豆腐。弟弟嗎?小驍,你要吃什麼?”
小二子正跟著李教練玩乒乓球。
自打鄭明明一頭紮進奧數學習的大坑中後,老人就覺得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必須得分攤風險。
於是才一歲多的小鄭驍成了他的第二個學生,徹徹底底地貫徹著乒乓球要從娃娃抓起。
聽了姐姐的問題,人小鬼大的鄭驍立刻表明立場:“紅燒肉!”
鄭明明嗷了一聲,扭過頭轉達意思:“媽,給弟弟做個薺菜丸子湯就行了。”
陳鳳霞撲哧笑出了聲,她姑娘可真會轉話啊。一開口就把小二子的肉扣下了大半。
鄭明明理直氣壯:“要多吃蔬菜的。我們老師說了,我們這一代的小孩肥胖概率都太高,全是因為肉吃多了。”
陳鳳霞就是笑,又招呼了一句李教練:“教練,給你炒個荸薺豬肝,弄個韭菜蝦仁炒蛋,成不?”
老人可有可無:“隨便吧,我都吃。”
陳鳳霞定下了采買清單,就推著三輪車出去。到門口的時候,她看到出來倒奶茶喝的侄女兒,又神才鬼使地問了句:“佳佳,除了蘆蒿之外,還想吃什麼呀?”
陳敏佳的眼睛立刻亮了,興衝衝地問:“嬢嬢,可以做啤酒鴨嗎?我想吃啤酒鴨。”
她在同齡人當中算是見識比較多的了,但畢竟陳文斌現在生意沒做那麼大,吃好喝好不代表能吃到各種新鮮的玩意兒。
她上次在電視上看到人家吃啤酒鴨就好奇的不得了,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陳鳳霞笑著點頭:“行,給你們做啤酒鴨,讓你一次吃個夠。”
陳文斌為什麼找上她家門,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呀?
她估摸著,自家的這位弟弟是另有打算了。
高桂芳天生擅長跟人打交道,上輩子陳文斌做生意的幾個主要關係都是高桂芳一手抓得牢牢的。
可以說,她直接掌握著丈夫的人脈關係網。
大概是他覺得這麼做也符合自己的利益需求,反正到最後,陳文斌沒真的跟高桂芳鬨到不可開交。
這輩子似乎不一樣了。
也許是還年輕,血氣方剛;自尊心還能壓住利欲熏心,所以,他有彆的心思了。
這兩口子的力氣不往一塊兒使,各有各的小九九,上輩子的恩愛夫妻,這輩子未必也能恩愛下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解釋下,1997年全國大部分地區開學要比文中早,沒到元宵節就開學了。情節構造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