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霞一路追著丈夫上了台灣婚紗攝影的門麵, 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的來意。
要死啊,這個男人!為了省錢把房產中介公司跟婚紗攝影樓搞起來,她已經揪禿腦袋了, 這人居然一出手就是2699!
他上哪兒曉得這家店的?
她瘋了,她讓包二奶的台灣老畜生掙她家的血汗錢?
2699元啊, 她家鄭國強得爬多少格子才能掙到這麼大一筆錢!
陳鳳霞立刻抓住丈夫的胳膊, 滿臉嚴肅:“國強,這婚紗照我不能拍。”
“為什麼?”鄭國強一臉茫然,旋即笑道,“沒事, 掙錢就是為了花。再說了,拍婚紗照你人到場就行。”
陳鳳霞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時間都不曉得該如何開口解釋這一切, 就隻好強行找借口:“我這昨晚都沒睡好, 滿臉油光的我拍照不是給自己找難看嘛。”
旁邊的工作人員見縫插針地搞宣傳:“小姐, 你彆擔心,我們有專業的化妝師攝影師,水平高的很。劉曉慶知道不?我媽那輩人, 可人家一上妝,燈光一打, 你看電視機裡頭不還是個小姑娘嗎。”
陳鳳霞在心裡頭哎喲喂,心道她還不如不被這麼鬼斧神工一回呢,否則後麵說不定還不至於臉僵得像麵具,當丫頭教教主。
“那是明星, 咱們可不能比。”陳鳳霞直接拉著丈夫到邊上,就一句話,“反正不能拍, 給我,我把訂金給退了。”
鄭國強不樂意:“來都來了,拍吧。咱們年輕人沒這玩意兒,也趕趟時髦唄。……喂喂喂,陳鳳霞……”
陳鳳霞可不聽他訴衷腸,2699塊錢的衷腸太貴,她會傷心斷腸的。
她就直接跑前台,開門見山:“對不起,小姐,麻煩你幫我把這個退了吧,我們不拍了。”
前台趕緊咽下最後一口豆漿,笑容滿麵:“對不起,女士,我們這邊不退訂金。”
陳鳳霞奇怪了:“我們又沒拍,怎麼就不能退呢?”
前台還沒開口解釋,她後麵房間裡先走出個大腹便便的年輕女人,聲音又尖又利,跟鋼絲球擦鍋的響動似的:“不退就是不退!真是土包子,我們這是正宗的台灣婚紗攝影。”
她擦脂抹粉,本來一張臉大概是因為懷孕就腫得跟水包子似的,再這樣紅的血紅,白的慘白,黑的烏黑,
陳鳳霞本來還心平氣和呢,叫這人一冷嘲熱諷,火氣立刻上來了:“怎麼就不能退?台灣婚紗攝影,就是宇宙婚紗,我沒拍沒動用你們的人手,那就可以退!”
房間裡又走出了那位年過半百的老板,聲音還是軟綿綿的腔調:“小姐,這是規矩。你訂了,我們就要安排人手……”
這人說話又軟又慢,陳鳳霞看著他那張團團圓的臉就反胃,哪有心思聽他說下去。
她隻冷笑:“不退是吧,我馬上打電話到工商局舉報去,我看你們台灣婚紗攝影是不是就高人一等。”
說著,她連扯皮都懶得跟這對狗男女扯,直接拽著丈夫揚長而去。
鄭國強從頭到尾都沒插上嘴,這會兒還試圖勸妻子:“哎喲,算了,乾脆在這裡拍好了。反正……”
“反正什麼?”陳鳳霞瞪眼睛,“你沒聽她說什麼,土包子,哎喲,也不看看自己算個什麼狗東西!那老頭是台灣來的就了不起啊!”
鄭國強茫然,似乎不明白妻子的火氣為什麼大成這樣。
他掏了大本錢過來請她拍婚紗照,可不是為了看她發火的啊。
陳鳳霞瞧他的反應更奇怪,人家都把他們踩在泥巴地裡頭踐踏了,他怎麼不生氣?
噢,她明白了,她重生前國家天天提要提升文化自信與民族自信。
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在外國人在港澳台同胞麵前是低人一等的,自己就覺得自己不行。
為什麼?窮唄。這個時代有錢才是祖宗,可不是越窮越光榮。
更何況他們還是農民工呢。
放在她重生前,農民都是個罵人的詞彙。人家可以叉著腰,跟隻圓規似的,自鳴得意地罵你是鄉妹。
擱在眼下,隨時都擔心會被城市驅逐的農民工,叫打扮時髦的人罵一聲土包子,能有多大反應?
鄭國強雖然已經端上了公家飯碗,可他跟自己,骨子裡頭還認可農民工的身份啊。
陳鳳霞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
她沒錯,她開中介公司她想賣更多的房,她沒做錯。
她就是個小老百姓,左右不了國家政策,也沒逆天手段讓農民工一夜暴富,她能做的不過是動用金手指,儘可能幫大家安下家來。
對,她沒做壞事。
就是鄭國強發火,她也有話說。
陳鳳霞拉住回頭張望的丈夫,滿臉嚴肅:“就是拍也不能在這兒拍,你知道剛才那對是什麼人嗎?”
鄭國強不假思索:“不像父女,應該是老公公跟兒媳婦吧。那女的沒有台灣腔。”
陳鳳霞冷笑:“是老烏龜跟小二奶!”
“啊?”鄭國強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他都能給她當爹了吧。”
陳鳳霞氣笑了:“黃大發那個小星不也能給他當女兒了!嗬,你們男的不都一樣,從十八歲到八十歲都愛十八歲的大姑娘。”
鄭國強委屈:“哎哎哎,你彆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這十八歲還上中學呢,討老婆回家當女兒養?要女兒不能自己生啊,這不毛病嚒。”
陳鳳霞一時間都分不出來這人是真心話還是太會講話。
她盯了丈夫半天,最後還是問了個不相乾的問題:“那個小星現在怎麼樣了?”
黃大發一死,成了死無對證。到底他是不是耍流氓的頭頭,講不清楚了。
陳鳳霞也不好追著人老打聽這事兒,搞不清楚後續。反正她就知道那女的沒再找到前進村,不曉得是沒臉鬨還是感覺少了男人撐腰鬨不起來,又或者是乾脆就沒放出來。
“判刑了。”鄭國強好歹還是公安口子的人,消息要比老婆靈通多了,“那幾個剩下的都判了刑。有半年的,也有三年的,那女的好像也是三年。乖乖,你曉得那些都是什麼人嗎?裡頭還有個男的是大學老師。”
他說的時候都毛骨悚然,感覺很為學生擔憂。
這也是湊巧被抓到了,要是沒被抓到呢?他一個老師會不會在學校裡禍害學生?
陳鳳霞扯不清白這些,她就趁機告誡丈夫:“瞧見沒有,色字頭上一把刀,溫柔鄉英雄啄。你小心以後人家也給你送朵又溫柔又懂事,看著你眼裡頭都冒星星的解語花給你。嗬嗬,到時候,你腿都軟了吧。”
鄭國強直接翻白眼:“瞎扯淡什麼呢,你天天不夠忙啊,還有心思想這些。有這功夫,好好學學文化課吧,還英雄琢,那叫英雄塚!彆字先生,給明明默寫,你彆把女兒對的也給批錯了。”
陳鳳霞鬨了個大紅臉,強行挽尊:“這叫生僻字,彆轉移話題。你等著瞧吧,在外頭瞎搞的,都沒什麼好下場。一個黃大發,一個這台灣老板,有一個算一個,連二奶肚子都鼓起來了,你就瞧著看什麼下場吧。”
她話音落下,人也走到了馬路邊上。對麵一個斯斯文文的女人拿下了鼻梁上的墨鏡,微笑著問她:“請問,這家台灣婚紗攝影的老板真是台灣人嗎?姓什麼啊?”
陳鳳霞隨口應道:“應該是,姓李,人就在上頭呢。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身邊卷起了一道旋風,刷刷刷,四五道黑影子就從她旁邊竄過。
陳鳳霞看著消失在樓道裡的身影,眨巴眼睛問丈夫:“□□?”
鄭國強搖頭:“不能吧,這電影裡頭的□□不都是穿著黑西裝嗎?”
為啥要扯電影?因為這女人明顯帶著港台腔啊。
娘哎,難不成是大奶殺上門了?
這念頭剛冒出來,兩口子就聽見乒乒乓乓的聲響,然後是一聲尖叫:“救命啊,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