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凱也說巧。
進了派出所, 他除了憤憤不平地咒罵小敏的爹許老頭?狼心狗肺白糟蹋了他一片善意之外,就是拍著胸口一疊聲地慶幸:“實在太巧了。”
幸虧這回過完年,店裡發?獎金直接發?的現金。
要是以前, 按照夢巴黎的習慣,所有的工資獎金都直接給你打存折上的。省得大額現金擺在身邊, 容易遭賊。
但這一回因為剛過完年, 老板就有點發?壓歲錢的意思。
一張張偉人頭?肯定要比存折上的冷冰冰的數字瞧著更有震撼力,所以這趟大家不用查存折,每個?人都領了隻信封,裡麵裝著厚噠噠的10來?張鈔票。
然後就有員工開玩笑, 說要是領到?了□□怎麼辦。
陳老板不僅不生氣,還真思考了一番,就喊出納發?錢的時候讓大家把領到?錢的編碼抄在紙上。
萬一真有□□, 那到?時候他們就找銀行算賬去?。錢可是從銀行取出來?的。
大家一同嘻嘻哈哈, 把這事?當?成遊戲做了。
可誰都沒想到?, 居然是這意外的舉動,幫助朱凱確定自己的錢是被?李老頭?給偷了。
“我問了外麵雜貨店的老板。他拿我的錢去?買的酒。今天?雜貨店就收了這一張100塊,編碼跟我抄的數字一模一樣。”
而?且因為客人買10塊錢一瓶的酒, 掏出的卻是100塊錢的大鈔票,所以雜貨店老板對外地口音的許老頭?印象極為深刻, 一眼便認出了人。
還有的說嗎?人證物證俱全,這小偷的身份是跑不掉了。
隻不過派出所的警察有另外的想法。既然小偷跟失主認識,小偷的女兒還是失主的同事?,那這件事?他們要不要私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 不一定非得把人鬨到?牢監裡去?。到?時候同事?之間抬頭?不見低頭?見,麵上也不好看。
老許頭?就一個?勁兒地嚷嚷,讓他女兒把錢拿給這男的就行。他喝醉酒了, 他搞錯了,他以為那是女兒的房間,他女兒的錢。
民警直接拍桌子:“你偷你女兒的錢也是偷。”
“那是我姑娘,我養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被?喊過來?的小敏已經急得哭了:“我沒錢啊。”
她年前發?的錢全部用來?交房貸首付了,年後剛到?手的1500塊錢就被?她爹給搶走了。她現在身上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上哪去?找錢?
“有錢也沒用。”朱凱半點情麵都不講,“這又不是我老子,我憑什麼賣他臉。”
說著,他還不懷好意地看著辦案民警,“你是不是收了人好處,居然讓我跟小偷私了。”
警察差點兒沒跳起來?。哎喲,好心當?成驢肝。居然碰上這種油鹽不進的家夥了。
“那我管不了,這事?該怎麼弄就怎麼弄。”
於是無論?許老頭?如何咆哮咒罵,警察是堅決不讓這家夥離開了。
1500塊錢可不是小數目,是好多人三四個?月的工資了,偷了這麼多錢,當?然不能輕易了結。
一群義憤填膺的人往外走,讓他伸第3隻手,這一回,關他個?一年半載,看他還消停不消停。
朱凱扭過頭?,瞥了眼小敏:“你們誰都不許借錢給她打水漂。這事?我堅決不會鬆口。”
小敏的眼淚就這樣啪啪掉了下來?。
淼淼就在旁邊罵她:“你哭什麼哭?他要打死你跟你媽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是你爹啊?”
小妹在旁邊涼颼颼地冒了句:“你錯了,他就是知道是她爹,所以才敢往死裡打。你叫他換個?人試試,人家不反過來?打死他才怪。”
陳鳳霞微微皺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事?。
許老頭?被?警察抓走,一輩子牢底坐穿最好。可他坐牢之後,會不會影響小敏將來?的生活?
最基本?的一點,哪個?家裡願意跟做過牢的人家結親?
還有就是,以後小敏以及小敏的孩子會不會發?展受影響。
陳鳳霞記得上輩子女兒有個?大學同學就碰上了渣媽。這當?媽的五毒俱全,被?公?安機關不知道處理了多少次。從小到?大,她就沒從媽媽身上感受過一分溫暖。
可惜你媽就是你媽。即便她當?她媽死了,政審可不當?她媽不存在。
這姑娘國考時筆試麵試都是第一,結果政審因為有這樣一個?媽的存在,就直接被?刷下來?了。
陳鳳霞記得清清楚楚,當?時那個?生性倔強的姑娘說,是不是她身上所有的血全都流光了,她才能重?新做一個?人。
孩子永遠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啊。
可現在陳老板又不好說朱凱做的不對。畢竟像許老頭?這種人,你能拿他怎麼辦?除非他死了,否則永遠沒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誰讓他是小敏的爹呢?
陳鳳霞從派出所出來?就直接回了家。她洗完澡要上床睡覺的時候,才接到?丈夫的電話。
鄭國強這會兒才開完會呢。他聽說了小敏家的事?,頓時哭笑不得:“你們也真是的,小題大做個?什麼勁。簡單的很,她爸這麼跑過來?,身上帶戶口本?身份證這些嗎?直接打個?電話,讓收容站把人拖走,遣送回原籍。”
“啊?”陳老板反應不過來?,“他女兒在這邊,他不算盲流吧?”
鄭國強斬釘截鐵:“怎麼不算?小敏要不是跟店裡簽了合同都是盲流。把他丟去?收容站,他就老實了。”
陳鳳霞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可是對付惡人就隻能用惡辦法。跟人講道理的前提是人家願意和?你說道理。
她歎了口氣:“晚了,人已經在派出所了。1500塊錢呢,又不是小數目,估計會蹲大牢。”
鄭國強不以為意:“那就蹲唄,起碼能讓她家太平個?一年半載。再說了,她媽也可以趁機說離婚的事?,一並?把這事?兒給了了。”
陳鳳霞頓時喜出望外。她怎麼沒想到?這個??趕緊離婚,跟這種垃圾離了婚才能安生過日子。不然以後一輩子都被?拽在垃圾堆裡打滾。
鄭國強卻沒他老婆樂觀:“那你先?得搞清楚人家願不願意離婚。我跟你講,有的女人是說不清楚的,被?打的要死了,也堅決不肯提離婚的事?,說不能丟這個?人。離了婚會被?人戳脊梁骨。”
陳鳳霞冷笑:“那前提是她的脊梁骨沒被?打斷,還能被?人戳。”
她掛了電話就站起身,又往外麵去?。她得找小敏了解清楚情況。這件事?,她媽的態度是關鍵。要是她媽立不起來?的話,那旁人再幫忙出主意都不管用。
除非小敏能狠下心,不你會家裡那個?自願充當?人質的媽。
可再想想這姑娘的性子,指望她能下狠心,估計也不太現實。
鄭明明一覺睡醒了,口渴,出來?倒水喝。
看到?媽媽又換鞋子,她奇怪不已:“媽媽,你怎麼還要出去?呀?”
陳鳳霞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柔聲道:“媽媽還有點事?要處理,喝完水趕緊睡覺,媽媽一會兒就回來?了。”
鄭明明眼睛珠子骨碌碌轉,立刻追問:“媽媽,你是在為小敏姐姐的事?嗎?其實我有個?好辦法,可以解決她那個?前男友。媽媽,你們可以找個?人扮成富婆,表示對他有興趣。他那麼嫌貧愛富,一心想攀高枝,有富婆看上他了,他肯定會想方設法討好富婆,再也不會打擾小敏姐姐了。”
陳鳳霞哭笑不得:“你又是從電視上學的吧?”
本?地電視台在放的電視劇裡就有差不多的情節。一對從農村到?城裡打工的小情侶,男的碰上了條件更好的城市嬌小姐,就一腳把女的給踹了。
結果他都要當?嬌小姐家女婿的時候。公?司老板的家出國留學回來?的千金卻表現出對他有興趣。
一心想著通過婚姻實現階層躍升的男人自然心猿意馬,天?天?對未婚妻橫挑鼻子豎挑眼,到?處找對方的錯。一直把人鬨到?分手拉倒。
結果沒想到?,那公?司老板家的千金就是他一開始的女朋友。人家重?新換了造型,又化了妝,這男的居然就認不出是初戀女友了。
初戀女友狠狠地報複了對方,男的最後一無所有收場。
陳老板看的時候,感覺好解氣。幸虧沒讓女方原諒男方,他們大團圓結局,否則她會活活氣死。
現在陳鳳霞麵對滿懷期待的女兒,就隻能摸摸小丫頭?的腦袋,苦笑道:“現在不是愛情的苦,是親情的苦。有的時候,來?自親人的傷害,才讓你避無可避。”
渣男可以分手,渣爹你能遺棄嗎?做夢吧,好好當?你的孝順女兒。
鄭明明滿臉茫然,可是媽媽沒有為她答疑解惑的意思,就招呼她:“快點睡覺去?,不睡覺不長個?子的。”
好吧,媽媽又拿忽悠小豬豬的話來?應對她了。
唉,大人永遠不會把小孩當?成平等的大人來?交流的。
陳老板打發?完大女兒,直接朝夢巴黎職工宿舍走。
女孩子們的宿舍還亮著燈,萌萌跟淼淼等人圍在小敏身旁,都在勸她:“好啦,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萌萌更是誇獎淼淼:“你真棒,可惜我當?時不在。不然咱倆雙劍合並?,絕對打的他落花流水。”
朱凱居然沒回家,就坐在他們對麵,聞聲還點點頭?:“好主意,然後你們被?關進大牢裡,我們輪流給你倆送牢飯。”
萌萌嚇了一跳,立刻瞪他:“你甭嚇唬人。”
朱凱就笑眯眯的:“那你要不要試試啊?”
萌萌等人下意識地東張西望,然後集體惆悵。佳怡姐不在,要是佳怡姐在的話,肯定能夠壓得他一句話都不敢吭。
朱凱漫不經心:“行了,彆哭了,我這人不憐香惜玉,動不了惻隱之心,偷了我的錢,就得坐牢。”
小敏抬起頭?想說話,一眼瞧見迎麵走來?的陳鳳霞,趕緊招呼人:“老板——”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
陳鳳霞開門見山,甚至沒有跟店裡的職工們寒暄,就直接問小敏:“你媽是什麼態度?”
小敏愣了下,搖頭?道:“我媽不知道。”
他們整個?村子都沒有一部電話機。平常鎮上有事?情通知村乾部開會,都是利用村裡的喇叭,不停地循環播放通知。
這會兒,她媽上哪兒知道她爸做小偷的事?啊?
陳鳳霞點頭?,聲音放緩了些:“我就問你媽對跟你爸這段婚姻的態度。我看你爸這個?脾氣實在是暴躁的很。他就是被?關進大牢,也不可能關一輩子。到?時候他被?放出來?了,估計會把火撒在你跟你媽頭?上。”
畢竟除了這對母女,旁人也不可能買他的賬。他敢動拳頭?,人家就能一腳把他踹飛。
小敏嚇壞了,她從小在父親拳頭?的陰影下長大,早就形成條件反射。隻要一想到?爸爸喝得醉醺醺的樣子,她就渾身發?抖,因為接下來?,她跟媽媽就要挨揍了。
巴掌扇,拳打腳踢,他能夠隨手拿到?的任何東西,都是他毆打的工具。他甚至打斷過媽媽的肋骨,把媽媽打到?躺在床上動都不能動。
一想到?這些,小敏就嚇得渾身直哆嗦。
淼淼忍不住念了句:“讓你媽跟你爸離婚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從一而?終不成。”
小敏哭了起來?:“我爸說我媽要敢跟他離婚的話,他就殺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