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鄉地處西南,海拔高?,氣候濕潤,物產豐富。
此處地廣人稀,一個鄉的麵積估計都抵得上旁處縣城的大小了?。
因為交通不?方便,光是到各處實地考察農產品的種植情況和產品質量,陳鳳霞就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要錯位了?。
媽呀,這個路真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而且紫外線的強度驚人。
原先?陳老板也沒精致到頭發絲,還帶著糙的原始特性。比方說,她不愛抹防曬霜也不?喜歡打遮陽傘。仗著底子好,曬黑了?捂一捂也就白回頭。反正她也不?在工地上搬磚了?,不?用天天頂著大太陽。
這回她不敢了。曬了?一天,皮膚就刺痛發紅,她不想跟蛇一樣蛻皮,就不敢瞎折騰。
鄭明明和陳敏佳也老老實實,安靜如雞地戴上了?遮陽帽,跟著大人到處跑。
啊,雖然說起來很不?禮貌。可是人真到了這兒,她們就明白為什麼閔老師年紀輕輕就麵容滄桑了?。估計跟這裡的氣候條件有?關,紫外線催人老。
可是,這似乎卻是大自然最喜歡的,它孕育出了萬千生命。
鄭明明他們原本已經覺得鴻安鎮夠美的了?,可到了朗鄉才知道什麼是花草妍麗,到處是流淌的油畫,色彩明豔的簡直飽和度超標。
那花那草都吸飽了?陽光雨露,豐盈得要沁出來。
鄭明明盯著前麵的一棵樹的葉子,突然間歎了口氣:“我以前一直以為翠綠欲滴是因為剛下過雨或者葉子上沾了露珠。現在我才明白,就是裡麵的汁水足顏色濃,所以翠色才真的像要滴下來一樣。”
豐盈通常是跟財富聯係在一起的啊,可這裡為什麼會如此貧困?比鴻安鎮,比謝軍哥哥老丈人他們村子還要貧困好多的貧困。
如果用時間進度算,這裡的經濟比鴻安鎮差不多還要落後十年的樣子。
陳敏佳已經從阮成文給她帶來的小惆悵中走了?出去,此時此刻,看著濃鬱如墨色的青山碧水,也忍不?住跟著歎氣:“好酒也怕巷子深啊,咱們得想辦法幫忙把老鄉的東西都賣出去。”
嗯,很有?新時代扶貧乾部的口吻。
可實際上,他們就是跟
著當地鄉鎮供銷社采購隊伍進村選購合適的銷售產品而已。
陳鳳霞品嘗了?當地農民手工製作的香酥辣椒。不?是特彆辣,鹹度也適中,酥酥的脆脆的香香的,倒是並不?算油膩。
陳老板吃了?一把之後又無恥地要了?第二把,然後轉頭招呼供銷社的負責人:“這個要了?,你們自己加工也行委托加工也罷,反正你食品衛生得有?保障。我會請監督管理部門過來,得敲了合格的章子才能往外麵賣。”
老鄉眼巴巴地看著遠道而來的客人,他聽不懂普通話,得供銷社的人幫忙翻譯。等人家用本地話重複一遍後,他就焦急地抓著香酥辣椒往陳鳳霞手上塞,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
供銷社的人儘職儘責當翻譯:“他說他家的東西乾淨著呢,肯定不?會鬨肚子。”
陳鳳霞笑著接,又安撫老人:“這些我買走了?,我自己帶回去吃。放心,我一定想辦法給你們把東西賣出去。”
香酥辣椒好啊,不?做菜,直接當零食吃就很美味。
隻是因為不加防腐劑,這些東西的保存時間都不算長。得想辦法看能不能在加工貯存方麵下功夫,比方說真空包裝技術什麼的。
陳老板一邊吃一邊思考。
鄭明明和陳敏佳則在驚歎這裡東西的便宜。這好大一袋子香酥辣椒居然隻賣三十塊錢。而且真不?是他們占老鄉便宜,老鄉拿到三張十塊錢的票子時,臉上直接笑開了?花。
還有?那些羊肚菌什麼的菌菇,放在江海絕對緊俏貨。王月榮她媽媽大排檔裡煨湯,用上這個比肉都貴。可是,在這裡,這些也不?值錢。大家都是采摘好了等客商進山收貨,一大袋子才賣十塊錢,或者人家乾脆拿些鍋碗瓢盆過來換。
後者在兩個姑娘看來,跟白送有?什麼區彆?
鄭明明都忍不?住跟媽媽抱怨:“那些人心也太黑了?,這不?是在明目張膽地欺負老鄉嗎?”
低買高?賣是商人的本能,但是凡事都得有?度。
陳鳳霞就笑:“也不?能這樣說,你需要的東西才是昂貴的。再昂貴的東西,遍地都是,對你來說就完全不稀奇了?。再講這裡交通不?發達,條件又差,人家進山收山貨也是
冒著風險的,被搶了被騙了?都有可能發生。這些都必須得算在本錢裡,不?然誰給你買單?”
鄭明明小聲道:“那他們也不?能這樣。母雞都餓死了,還怎麼生蛋?”
陳鳳霞叫女兒的說法給逗笑了?,她點頭:“好,那咱們就想辦法把這些東西給賣出去。”
她轉頭問供銷社的人:“前麵還有?東西嗎?”
供銷社的人表情有?些猶豫,試探著問客人:“要不?,你們先回去,我們過去拿了東西回來給你們看?”
陳鳳霞奇怪:“怎麼了??那裡有?什麼不?方便給我們看嗎?”
供銷社的同誌立刻擺手:“不?是,是路實在難走。”
剛才賣香酥辣椒給陳鳳霞的老農又伸手往上指,嘴裡發出急促的話音,迫不及待地想表達什麼。
供銷社的人被他逗笑了?,表情鬆快下來,隻說了?句:“要去也行,這兩天天好,不?下雨,路應該還湊合。他女兒就嫁到了前麵村裡,他可以帶我們過去。”
陳鳳霞立刻放下心。她也是在農村長大的,明白晴雨天道路的天差地彆。既然本地人都這樣說,那應該沒問題。
結果等爬到半山腰,瞧見麵前這條所謂的路,陳老板就感覺眼前發黑。
嗬嗬,這人跟人同一件事物的理解差彆未免太大了?些。這這這,這是懸崖啊,這要怎麼走路?腿一抖,腳一軟,下麵就是萬丈深淵啊。
這種地方,要怎麼住人?裡麵的人桃花源,這輩子都不打算出來了嗎?
老農倒是積極,一直在前麵招呼著,大概是告訴客人沒關係,這路完全可以走過去。供銷社的同誌牽著小毛驢,也積極安慰大家:“我在後麵看著,沒事的。”
鄭明明小聲念叨了句:“我要當列寧了?嗎?”
陳敏佳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麼?”
“日出啊,列寧穿過懸崖去看日出。”鄭明明歎氣,“列寧隻是為了?美景冒險。可這裡的人卻是為了?生活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
好慘,好可怕。
她們居中,小心翼翼往前走。雖然頭上一片太陽,照在她們身上暖融融。可這遠道而來的城裡嬌客卻都忍不?住手足冰涼,後背冷汗直冒。
陳鳳霞甚至後悔自
己為什麼要帶孩子來這裡,讓供銷社的人直接收了東西送到她麵前不?香嗎?做人何必為難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完全屬於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
不?是她非得搞歇後語顯擺,實在是不想點兒東西轉移注意力的話,她就忍不?住要往懸崖底下看。
那哪裡能看啊,不?看她都腿軟,看了?她就直接癱了吧。以這條路的寬度,癱了之後,她也甭想再爬起來了,因為已經掉下去了啊。
走到一半時,陳老板的後悔已經膨脹到極點,絕望也到了巔峰。她想回頭,來不及了?,都在半道上回去更慘烈。繼續往前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儘頭。
不?能問,因為從一開始出發時,充當向導的老農和供銷社的人都號稱快了快了。天知道他們的快的標準究竟是什麼。
陳鳳霞帶著兩個姑娘跟在小張身後,感覺自己走了足有一個世紀之久。待到他們麵前柳暗花明又一村時,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緊張過度出現的幻覺。
供銷社的大叔哈哈笑:“這裡才是世外桃源,美得很。茂林修竹,花草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