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鄭國強沒在孩子們麵前提。
從公事的角度講,紀律不允許此事在外麵大肆傳播。從他私人感情出發,他也不想孩子直麵這些血腥的殘酷。
然而老父親的良苦用心?沒派上?用場,鄭明明還是知曉了?這樁血案。
江外的學生,家中非富即貴的不少,他們獲知信息的渠道自然也相應增多。學校裡能有什麼秘密,幾個?人好了?不告訴其?他人,不出半天時間,就能傳到?全?校都知道。
鄭明明也聽了?一耳朵,不過談論者的焦點是農民又蠢又壞又野蠻,居然搞活.埋搞活活打死人那一套。天啦,果然是既無知又可怕,完全?還沒開化的野蠻人。
這個?時代推崇全?麵實現城鎮化。於是農村成了?城鎮的對立麵,是落後的代名詞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十二?三歲的小孩歪樓的能力是一流的,很快這話題就歪向了?對農民的批判上?。還有滿臉稚氣的學生煞有介事地強調國家隻有消滅了?農村消滅了?農民,才有繁榮富強的希望。劣等?人身上?流淌著的血必須得被清除乾淨,否則後代也是劣等?人的思想。他們又瘋又可怕,就像瘟疫一樣。
他們的是如此唾沫橫飛,指點江山的是如此意氣風發,看上?去又是如此欣欣向榮,反正絕對不該是半個?小時後被老師發現時氣急敗壞狼狽不堪的模樣。
野蠻人就是野蠻人,不過人就直接動手。野蠻、粗魯、渾身上?下都流淌著劣等?人的血。
鄭明明可不理會對方的掙紮,就冷笑:“對,解決問題的辦法很多。所以,捂住你的嘴巴時,你彆動啊,你彆扯我啊,你這樣跟個?瘋子又有什麼區彆。請優雅地保持住風度來好好解決問題。”
老師都頭痛了?,這才開學沒幾天啊,怎麼小姑娘家家的就要打架。
幾個?老師一塊兒上?陣,才將鄭明明扯開。
好不容易才能話的倒黴學生氣得一蹦三尺高,憤怒地咆哮:“野蠻人,沒開化的野蠻人!”
鄭明明回過頭冷笑:“到?現在你還沒抓住重點。重點就是生命每個?人隻有一次,即便?你是高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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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上?的領導,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你的命不比任何?人高貴。”
被野蠻人欺負了?的學生氣急敗壞:“就是野蠻人,全?是野蠻人,就是在農村才會發生這種惡心?事!”
鄭明明不甘示弱:“剝削者對被剝削者的欺淩,還要怪被剝削者不夠乖不夠配合。蠢貨,沒腦子的蠢貨,居然也能小學畢業!”
現場頓時又吵得不可開交。
於是初中開學第?一個?禮拜,一向以懂事、不讓大人操心?的形象而著稱的“彆人家小孩”鄭明明同學被請了?家長。
老師氣憤地指責學生的母親:“怎麼能這樣呢,在學校就動手,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陳鳳霞陪著笑:“嗐,對不住,老師,我一定回家好好教育她。以後有話好好,絕對不動手。”
老師一點兒消氣的意思都沒有:“你,鄭明明,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沒有?你怎麼能捂住同學的嘴巴?”
鄭明明正趴在桌上?寫?檢討呢,這會兒抬起頭,居然滿臉認真:“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知道什麼叫哭喊無門,什麼叫發不出聲音。”
眼看老師要捂胸口,陳鳳霞趕緊朝女兒使眼色。閉嘴吧,姑娘,你給我安生點兒。
鄭明明好歹還是出了?名的乖小孩,又低下頭接著寫?檢討,沒有再刺激頭發都要被氣成雷電劈過之後的鳥巢造型的老師。
然而她表麵的謙卑並不能掩蓋她惡劣的內心?本?質。起碼老師看到?她寫?完的檢討時,又氣得要吃速效救心?丸。
這都什麼玩意頭,合著她的意思是她最大的錯誤是不該點醒愚蠢的自以為是者,應該繼續讓對方當自我感覺良好的跳梁小醜?鄭明明,端正你的態度!
可十二?歲大的小孩剛好處於叛逆期,小姑娘完全?沒有配合老師的意思,隻昂著頭:“您我不應該堵住同學的嘴巴,剝奪她自由表達觀點的權利。現在,您不是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嗎?您可以阻止我擴散思想,不讓我在國旗下念檢討。但你不要指望我會違背良心?的假話。”
眼看老師要暴跳如雷,陳鳳霞這個?沒原則溺愛孩子的媽媽趕緊護著自家的崽兒,隻請老師消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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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氣,還相當沒有可信度地拍著胸口保證:“老師,你放心?,我回家以後一定跟她爸爸好好教育她。”
好歹,她可算是拎著女兒出了?老師辦公室的門。
陳敏佳和吳若蘭都焦急地等?在外麵,王月榮和陳誌強去參加學校劇團的排練了?,隻她倆在這裡守候。
瞧見鄭明明,倆姑娘的第?一反應是:“你也太笨了?,乾嘛不喊我們一起?”
嘿,要是她們三個?聯手,哪裡會讓那些人大呼小叫把老師引過來啊。
陳鳳霞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一聲。想乾嘛啊,小姑娘們,你們的思想很危險。
兩人吐吐舌頭,趕緊一左一右圍在鄭明明身旁,還殷勤地幫人背書包:“走走走,不就是寫?個?檢討嗎?陳誌強經?驗豐富,到?時候讓他寫?,保準老師沒話。”
鄭明明麵無表情:“我寫?好了?,不過不是老師想要的檢討而已?。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不反抗的人被殺死了?,人家還會用刺刀指著我們骨頭,看,這是奴隸。”
陳鳳霞也傳染了?老師的偏頭痛,都不知道要怎樣女兒。
前麵從教學樓出來的苦主這會兒瞧見罪魁禍首還憤怒得頭發都要跳舞:“就是野蠻人,也就是你們這些沒開化的農民才殺人,為劊子手辯護的人,也是劊子手。”
陳鳳霞皺眉毛:“彆的城裡沒這種事一樣。光明機械廠下崗,職工把□□大樓圍了?的事,你不知道的話回家問問你爹媽。”
那學生氣鼓鼓的,像隻青蛙:“下崗職工可沒有殺人。”
陳鳳霞冷笑:“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想殺人,他們挫骨揚灰的心?都有了?。沒動手不代表不想動手,彆笑話了?,我替鄭明明向你道歉,以後她不會再跟你爭辯。”
那學生還想再什麼,他的同伴遠遠地喊他:“走啦。”
學生不樂意,同伴們一哄而上?,直接架走了?他,還憤怒地斥責他不知好歹:“你還敢再待著啊,萬一她們也挖個?坑,把你埋進去怎麼辦?哈,她們沒開化,又不是做不出來。”
話的時候,一行人經?過足球場。那還在苦口婆心?勸同伴的小男生突然間“哎喲”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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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往前踉蹌幾步,直接跪倒在地上?。
這一下衝擊力道太大,他撐在地上?用來維持身體平衡的掌心?都蹭破了?。
他氣憤地扭過頭,誰?眼瞎了?嗎?
吳若蘭麵無表情,不好意思,球飛過來了?,我想踢回去來著,結果位置偏了?。
那人還想再咆哮,旁邊就有同伴提醒他:“算了?,她超凶的,她一個?人打三個?都沒問題。”
可憐的男生隻好吃啞巴虧,氣呼呼地走了?。
吳若蘭嗬嗬,算這小子識相。下次姐姐可就不光動腳,還要動手了?。
陳敏佳這回沒笑,卻追問嬢嬢問:“那為什麼下崗職工沒有動手殺人呢?”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她一下午了?,她跟那些人吵架的時候,也拿下崗職工舉例子了?。之前上?元縣還有人攔省道呢。
可是無論怎樣鬨騰,他們都沒真的直接打死乾部?啊。
陳鳳霞是真不想跟小孩討論這種話題,可她又躲不過,就隻好歎氣:“第?一、鄉下警力薄弱,電話什麼的都少,一時間調集不了?太多警察,所以威懾力有限。人家才敢動手。第?二?、城裡向上?反應問題的渠道更多,跟當官的談判不成,他們還可以找記者找電視台或者再往上?一層告狀。農村在這方麵缺乏相應條件,或者他們沒機會知道這些途徑。”
陳敏佳重重地歎了?口氣,她感覺自己輕鬆了?些。她也害怕真的像那些人的那樣,她身體流淌著劣等?人的血。
報紙上?老有這種文章,什麼全?麵城鎮化才是富國強民的根本?,好像城市一片光輝璀璨,農村全?是藏汙納垢一樣。
可偏偏這個?暑假在湧泉縣的經?曆又讓她不由自主地讚同農村很糟糕,竟然不讓女孩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