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王華對自己的仕途還是挺有信心的。
無他,與他共事的可都是謝遷、楊廷和、李東陽這樣的存在。
哪怕他相比其他幾人資曆稍淺些,好歹也是狀元出身,又被選中修《憲宗實錄》,怎麼看仕途都有望更進一步。
等《憲宗實錄》修完,他在翰林院也乾滿九年了。按照明朝升遷的慣例,他可以正式出翰林院任彆的實職,到那時候才是他一展拳腳的機會。
隻不過就算王華對自己再有信心,聽到兒子這種蹭不到名額就買名額的想法還是讓他額頭青筋突突地跳。他微微一笑,對文哥兒說:“我這段時間也忙完了,該開始教你讀《中庸》了。”
文哥兒臉上開心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文哥兒試圖掙紮一下:“有先生,有先生!”他都已經有老師了誒,為什麼在家還要讀書?這難道是一個普通小朋友該承受的嗎?
王華道:“我又不教你經義,隻是教你識字斷句而已。難道這麼簡單的東西,還要你先生從頭給你教起?他們若是知道你連讀都不會讀,肯定會嫌棄你太笨。”
王華又趁機給他重溫謝遷和楊廷和的光榮履曆。
反正歸納下來就是,你瞅瞅人家,你瞅瞅人家!
文哥兒:“…………”
可惡,他爹說得好有道理,竟沒有辦法反駁。像謝遷、楊廷和他們這樣的天才人物,根本不可能從識字斷句教起,殺雞焉用牛刀!
文哥兒仰頭瞅著他爹,煞有介事地對他爹作出評價:“雞刀!”
王華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把這話在腦子裡轉了兩圈才明白文哥兒講的是什麼意思:殺雞不至於用謝遷他們這些宰牛刀,隻需要他這把宰雞刀。
王華:“…………”
這小子小小一個,連骨頭都還是軟的,打是打不得的,罵他他還聽得一知半解,他這個當爹的也拿他毫無辦法。
真棒,又是父子倆相互傷害的一天√
雖說王華冷不丁就加課,文哥兒還是接受得很快。
有學《大學》的經驗在,學《中庸》也不是多難的事,也就是提前預習一下以後的科舉必讀教材而已。
他跟著他爹讀順暢以後,還背著他爹帶金生一起研讀謝豆送的狀元筆記,準備偷偷學點他爹沒講到的內容,這樣他爹就沒法擺出一臉“誒?這你都不懂什麼意思?算了小孩子不懂就不懂吧”的氣人表情。
跟著文哥兒偷偷加練的金生:“…………”
一時竟不知道他們小官人是懶還是不懶。
不過能多學點東西,對金生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自然按著文哥兒的意思沒有聲張,背著王華他們偷偷學習。
當然,小孩子這鬼鬼祟祟的動作哪裡瞞得過大人的眼睛,乳娘很快把這事告知趙氏夫婦倆。
王華得知此事也不戳穿,由著文哥兒自己偷學去,甚至還和謝遷串通了一下,要是文哥兒去請教就直接解答,千萬不要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謝遷欣然應允。
謝豆豆還是聽文哥兒私底下跟謝遷求教的時候才知道小夥伴在偷偷學習。
謝豆受傷了。
偷偷學,不帶他!
文哥兒沒轍,隻得捎帶上謝豆一起。唉,人多了就不好隱藏了,害他學得提心吊膽的,生怕被他爹發現了!
幾個小子暗中偷學到三月中旬,文哥兒屈指算了算,謝豆生辰還有十來天就到了。
他還記得謝豆送他狀元筆記的事,早就暗搓搓謀劃著要回贈謝豆一份好禮物。
可喜的是金生練字大有進展,至少線能畫得筆直筆直的了。
文哥兒挑了個謝豆不在的時間點,拉著金生嘀嘀咕咕,要金生給他畫個樣圖出來。他忙活完樣圖,又去尋王華商量這件事。
王華起初聽文哥兒說要給謝豆送生辰禮,還沒怎麼放在心上。
等拿過文哥兒讓金生畫出來的簡明圖紙,再聽聽金生負責解釋的整體構想,王華一下子明白文哥兒要做的是什麼玩意。
這玩意也就是七巧板的變種,隻不過要更複雜一些,玩兒的時候得把一塊塊硬紙板拚起來,拚成一張有意義的圖畫。
再按著硬紙板的大小定做個帶底板的木框,拚完還可以掛起來賞玩!
原理非常簡單。
可文哥兒不認得工匠,也沒多少錢,所以想來找他爹支援一下。
看看,他老師給謝豆豆支援了一套狀元筆記,他爹怎麼能輸!
王華聽完文哥兒的整體構想,點點頭說道:“你要挑什麼圖樣?”
文哥兒絞儘腦汁想了想,想出自己聽說過的超長畫卷:“清明!河圖!”
王華:“…………”
你這是要拚死你師兄。
王華說道:“哪有生辰給彆人送《清明上河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