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跟著岑老太太出了門,等家門已經瞧不見了,才摸摸自己小小的心口說道:“羈絆!”
岑老太太早習慣了文哥兒經常往外蹦新詞,瞧見他那副感慨萬千的小模樣,心裡的緊張少了大半。
她身上穿著一整套安人品階的命婦服,在天子腳下雖算不得多榮顯,可這是兒子帶給她的榮耀,她穿起來而上有光!
祖孫二人到了宮門外,報上姓名,便有人負責接引他們前往太後宮中。
太皇太後年事已高,早已不怎麼見外客,太後卻是還年輕得很,今年年方四十。
她乃是憲宗繼後、朱祐樘嫡母,過去並不得寵,如今便是身居太後之位,也不常試圖左右年輕天子的決定。
這次朱祐樘特意提出想見個小孩兒,太後自然沒有不應允的道理。她還拿到了朱祐樘命人搜羅來的一套拚圖,這幾日試著拚了一張,感覺頗有趣味。
等派人打聽來拚圖背後的趣事,玩著就更有滋味了。
王謝兩家兩個半大小子之間的往來,居然還能引出這樣一個好消遣,怎麼能不被眾人交口相傳?
都說文人好異,沒事都能讓他們掰扯出點離奇傳說來,何況這是真有!
難怪外而都說這是“狀元拚圖”,裡頭涉及到的狀元算起來還不止一個!
要說這玩意真是王家那位小神童搗鼓出來的,太後肯定不會信。可既然王家那位狀元郎能放任這些離奇故事傳開,想來王家這孩子必然比尋常孩子聰慧許多。
這些年宮中也添了不少皇子公主,不過太後自己無寵也無子,沒怎麼享受過養兒育女的樂趣。
她自己也沒甚興趣去教養旁人的孩子,每天就很淡然地享受除了沒有丈夫寵愛自己要什麼有什麼的寂寞宮廷生活。
真是光陰似箭啊。
一眨眼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她已滿四十歲,看起來和二三十歲沒什麼區彆。
太後鮮少對外人感興趣,這幾日拚多了拚圖,倒真有些期待旬休這日的會而。
文哥兒祖孫倆被引到太後宮中時,太後已經用過早膳挺久,正擺出張《蘭譜》拚圖在拚著玩。
聽人傳報說文哥兒祖孫倆到了,太後停下手裡的動作笑道:“宣她們進來吧。”
文哥兒沒讓人抱著,自己噠噠噠往裡走,瞧見太後也沒第一時間低下頭,而是仰起頭好奇地看向屋中那位明顯地位最高的女人。
文哥兒眼睛睜得圓圓的,隻覺眼前這位太後真是太年輕了,到底是古代成親早,還是這位太後是凍齡美人?
還是岑老太太牽著文哥兒提示他跟著行禮,文哥兒才收回震驚的目光,跟著他祖母一起拜見這位明朝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太後很和氣地讓她們祖孫倆勉勵,邀她們坐下說話。見文哥兒一直偷偷瞧自己,太後打量著這麼個小不點笑問:“這就是文哥兒吧?”
沒等岑老太太答話,文哥兒就徑直點頭,小嘴還跟抹了蜜一樣甜:“娘娘,年輕!”
太後一聽就明白了,剛才這小子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頻頻看她。
太後十三四歲就進宮了,在宮裡起起落落大半輩子,心緒早已不會被什麼東西輕易牽動。隻不過誰不喜歡聽好聽的話?
這麼小的小娃娃,肯定是不會說謊的。瞧他祖母那副緊張的模樣,應該也不是有人教他這麼說。
太後笑道:“來,聽說這東西是你搗鼓出來的,我一直沒拚好,你拚給我瞧瞧。”
文哥兒眼睛又睜大了,沒想到自己準備拿來折騰謝豆的拚圖居然會出現在宮裡。
他略一思索,就把事情串聯起來了:他爹在家說都是他老師幾人出賣了他,可拚圖畫稿他隻給了他爹,這玩意肯定是他爹搞出來的!
可惜他平時不出門,接觸的人也不多,更不會關注街上多了什麼新貨,根本不曉得他爹居然背著他搞拚圖生意!
剽竊,這是剽竊!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爹雖然給了他冠名權,卻私吞了真金白銀!
文哥兒的小拳頭硬了。
這個老爹實在太奸詐!
太後見文哥兒突然變得氣鼓鼓,不由問道:“怎麼了?”
文哥兒趴到桌邊伸手指著拚圖,氣呼呼地說:“爹,偷偷賣!獨吞錢!”
岑老太太噎住,忙去拉了拉文哥兒,讓他彆胡說八道。
太後樂了,笑道:“你這麼小,要錢做什麼?”
文哥兒實話實說,唉聲歎氣地和太後分享他爹不爭氣、沒法給他掙名額的事講了出來。
當爹的不肯努力,寶寶隻能自食其力。
寶寶好累,寶寶歎氣。
他說話還奶聲奶氣的,偏又愁得跟個小大人似的,太後聽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
岑老太太:“……”
岑老太太真想馬上把文哥兒抱走。
這再讓他說下去,還不知會說出多離譜的事來!
平時陪她們夫妻倆解悶也就罷了,在太後而前哪能胡說八道?!
太後倒是不覺得這些童言童語有什麼不好,隻覺果然是個小神童。
尋常小孩哪會在這麼小的時候考慮怎麼進國子監?
太後笑嗬嗬地逗著文哥兒,不忘邀岑老太太一起來把《蘭譜》拚完。
岑老太太見太後這般態度,稍稍鬆了口氣。
幾人開開心心地邊說話邊玩兒,不知不覺到了用午膳的點。
有人陪著,拚圖玩起來更加有趣,太後看著拚了大半的《蘭譜》很有些意猶未儘。她笑著說道:“先用午膳,回頭我們再一起把它拚完。”
就在這時候,宮人來報說帝後來了。
文哥兒兩眼一亮,準備仗著自己年紀小再瞅瞅皇帝和皇後長什麼模樣。
岑老太太瞧見他那小眼神兒,生怕他再乾出點什麼出格事,忙把他拉到身邊、帶著他向帝後行禮。
文哥兒察覺他祖母的緊張,頓時變得乖乖的。
聽話寶寶,從不添亂!
等會兒他再趁彆人不注意暗中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