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道:“男兒大丈夫,說話要講信用!”
丘濬樂了,才四歲大的小子,偏學人說什麼“男兒大丈夫”。
丘濬說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便是送到瓊州去,還不是隻能待幾天就回來?你這個年紀,難道還能陪我在瓊州養老不成?你前些時候不是還嚷嚷著說要去蘇州玩?”
文哥兒聽了,也覺得無計可施。
世上才一個王小文,怎麼才能做到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了、想陪著的人都陪著!
文哥兒唉聲歎氣地篡改起彆人的詩來:“若為化得身千億,大明處處是故鄉!”
丘濬:“………………”
人好好的登高望遠、思戀故土的詩被你這樣糟蹋,柳宗元聽了怕是要從墳頭裡跳出來打你一頓。
文哥兒決定不聊這麼不開心的話題,轉而慫恿起丘濬來:“我怕我記得不太清楚,要不您今兒再做一遍給我瞧瞧?這次我一定一個步驟都不落下,記個清清楚楚!”
一聽他又把話題繞回做餅上,丘濬忍無可忍地讓他滾蛋。
文哥兒隻得鬱悶地領著金生回家去。
王華瞧見文哥兒悶悶不樂地從外頭回來,奇道:“怎麼?挨誰罵了?”
文哥兒道:“丘尚書不給我做餅!”
王華道:“人丘尚書都七十多歲了,你還好意思天天纏著人給你做吃的,你好意思嗎?”
便是自家長輩,也不能叫七十多歲的人辛辛苦苦去下廚。
文哥兒聽王華這麼一說,想到丘濬沒幾年就要回海南去了,心裡更加鬱悶。他說道:“過幾年丘尚書要回瓊州去,我可以送他回去嗎?”
王華道:“過幾年你怕是都沒有十歲,怎麼可能走那麼遠的路?”
文哥兒道:“我可以!”
王華並不答應。
文哥兒就知道肯定會這樣,隻能悶悶地說道:“真想建一座大宅子,叫我認識的所有人都住在裡麵不離開!”
王華聽著兒子的稚言稚語,也不知是該笑他天真還是該誇他重情。
便是父子兄弟也沒有永不分開的道理,無親無故的人哪可能長長久久住在一個宅子裡?
王華並不戳破文哥兒的妄想,隻含笑摸著文哥兒腦袋說道:“京師寸土寸金,你想建這麼大的宅子可得好好攢錢。”
文哥兒:?
怎麼可以給小孩子講京師房價這麼殘酷的問題!
還是當官好,當官可以分配廉價住宅,隻要你沒丟官就可以一直住。
像老丘,一座朝廷分配的宅子住了三四十年,從來沒換過!
買房做什麼,買了房老了還不是要回老家去,跟祖宗們一起躺祖墳去!
文哥兒一臉的敬謝不敏,擲地有聲地說道:“不買房,咱不買房!以後您住哪兒,我就跟您住哪兒,有啥住啥,我不挑的。”
王華道:“就不能你爭氣些給我們換個大宅子?”
文哥兒道:“您還年輕,您爭氣些,爭取過個十幾二十年能當上閣老!”說到這兒,文哥兒想起他哥哥也是個大佬,登時又補充了一句,“大哥明年就要應試了,您平時可得多多督促他,讓他好好考,早些光耀門楣!”
這不比讓他一個四歲小子努力上進要快多了?
王華:“…………”
王華想揍兒子。
文哥兒預感到他爹快要動手了,當即撒丫子溜了。
他跑出一段路,想起自己哥哥還有一年多就要去走科舉獨木橋,轉了個彎去對王守仁噓寒問暖了一番。
噓寒問暖的主要內容是這樣的:四書五經背熟了嗎?流行的時文集看了嗎?往年真題刷了嗎?備考不能臨時抱佛腳,要從平時做起,勤學苦練、夯實基礎,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一套一套的說辭,聽得王守仁腦仁發疼。
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居然還要聽自家弟弟的勸學教育,真是豈有此理!
王守仁聽弟弟小嘴叭叭個沒完,頓時惡向膽邊生,伸出魔爪狠狠揉/捏文哥兒軟乎乎的臉蛋兒。
文哥兒那叫一個氣!
哥哥不肯努力,弟弟怎麼躺贏!
文哥兒氣呼呼地跑了,準備等明兒去了翰林院,就去找王鏊他們討要些經典時文送給他哥。
他爹說過的,王鏊的文章在國子監時就很有名,後來還被點為探花!一聽就是科舉高分作文選手沒錯了!
那可是國子監優秀前輩的文章,他哥還有理由不好好讀嗎?
文哥兒說乾就乾,第二天一早就跑去尋王鏊商量。
自從得知王鏊與謝遷是同年進士,與吳寬又是同鄉,他便覺自己與王鏊也有著十分親近的關係了,是以找王鏊說起這事兒也並不害臊。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反正他是小孩兒,不需要顧忌那麼多!
王鏊聽文哥兒跑來找自己要時文,奇道:“你爹是狀元,你老師也是狀元,來找我一個考了第三做什麼?”
文哥兒道:“您曾經在國子監那麼有名,我哥肯定很仰慕您這個前輩,特彆願意看您的文章!”
王鏊寫應試文章確實有一手,坊間至今仍流傳著不少他的時文舊稿,隨便找一找就有了。
隻不過文哥兒都跑來討要了,王鏊念及他待兄長的一片誠心,便說道:“我家中有不少舊稿,等下衙後你隨我回家取就是了。”
文哥兒兩眼一亮。
王鏊家,沒去過!
“好!”
文哥兒一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