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文哥兒隻帶著金生一個,祥叔讓夥計送文哥兒回翰林院去,以免他路上遇到什麼意外。
文哥兒趕在下衙前跑回翰林院。
王華瞧見文哥兒那副精神奕奕的模樣,不由問:“你莫不是回家去睡了一覺?”
文哥兒說道:“才不是!”他不搭理他爹了,興衝衝揣著書稿去找他二先生楊廷和,看看楊廷和願不願意寫個序。
楊廷和沒立刻回答,隻收下書稿說道:“我回去看看,倘若真的寫得不錯,寫個序自然不算什麼。”
文哥兒信誓旦旦地道:“保證不錯!”
楊延和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下衙後,文哥兒徑直跟著楊廷和往丘濬家那邊走,儼然不打算馬上回家去。
王華把自家兒子拎了回來,問道:“你去哪兒?”
文哥兒道:“我有事要去尋丘閣老說。”
王華道:“下午跑出去一下午還不夠,這會兒還要跑丘閣老家去,我是再沒有見過你這麼忙的小孩兒。”
文哥兒連連點頭,非常讚同他爹的話:“那當然是見不到的,世上就隻有一個我!”他驕傲地講完了,又想起老丘說他不可以狂妄自大,又麻溜補充道,“世上也隻有一個您,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王華都不知說他什麼才好,隻能說道:“早些回來,彆又到夜禁的點才跑回來。”
文哥兒聽他爹同意了,立刻撒開腿往丘濬家跑去。
王華看著那咻地一聲跑遠了的小小身影,歎著氣直搖頭。
謝遷覺得王華根本沒資格歎氣。
文哥兒心這麼野,大半是王華這個當爹的慣出來的。
這麼小一娃娃,王華自是不會放心文哥兒自己在外麵待那麼久,中途早就派人去看過。
聽人回稟說文哥兒在那認認真真地給人代寫書信,攤子前還熱鬨得緊,王華也就隨他去了。
在謝遷看來,有王華這種爹在,他兒子能聽話才怪!
文哥兒哪裡知道自己又讓親爹風評被害,他已經跑到丘濬家裡去了。
丘濬還沒回來,文哥兒就跑去院子裡看冬天裡頭用雪捂過好幾輪的空地。
他記得辣椒的最佳育苗時間是春分到清明這段時間,還得一個多月來著,現在也隻能踩踩上頭沒化儘的積雪過過癮了。
丘濬回到家,瞧見的就是文哥兒在雪地上蹦來蹦去,自家老妻還在廊下笑嗬嗬地看著。他眉頭動了動,說道:“你在那蹦蹦跳跳做什麼?”
文哥兒見丘濬回來了,立刻跑了過去,表示自己可不是在玩,而是在把這雪踩嚴實點,好讓它們將底下的泥土捂得更嚴實!
丘濬臉皮抽了抽,沒怎麼信他的鬼話。
這小子聰明的時候是真的挺聰明,幼稚的時候也是真的挺幼稚,倒叫人不知怎麼說他好。人確實才剛滿五歲,你能說他什麼?
丘濬喚他進屋去,一人端了一杯暖茶驅寒。
文哥兒道:“您回來得可真晚,是有許多事要做嗎?”
丘濬瞥他一眼,說道:“那肯定是有許多事要做的,不然陛下讓我入內閣做什麼?”
文哥兒殷殷叮囑:“您可彆累著了!”
丘濬懶得聽個奶娃娃勸自己注意身體,直接轉了話題:“你小子過來有什麼事?”
文哥兒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趕忙掏出自己揣過來的《幾何學》給丘濬看。
幾何這個詞在曆代算經裡頭出現的非常頻繁,比如算田地的題最後都會來一句“問為田幾何”,錢糧交易題也會來一句“問得幾何”。
可以說“幾何”這個詞貫穿了曆代算經,隻要讀過算書的人都會對它印象深刻。
甚至看到它就感覺腦殼痛。
丘濬作為一個遍覽群書的好學人士,自然早就把秘中算經讀了個遍,一看這書名便知曉這是算學有關的書。他指著書名說道:“寫算書便寫算書,怎地還另起個新名頭?”
文哥兒道:“這和以前的算書不同!”
他打開書給丘濬看,裡頭隨便一頁都是有插圖的,不是三角形就是四邊形,非常地生動形象。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前頭那些個簡化的數學符號,這些寫法讓加減乘除看起來十分簡便,外邦數字寫在上頭也讓整個圖表看起來更加簡潔直觀。
現在大夥逐漸接納圖表展示法,就是因為它的直觀和清晰。
丘濬酷愛讀書,尤其喜歡在書中吸納新的知識。
他一輩子研究的都是經世致用之學,希望能把自己的學問用在治理國家上麵。哪怕現在他的想法已經實現了大半,每日還是手不釋卷,想趁著還沒入土多看點書,多了解點自己不知道的事。
丘濬看到《幾何學》第一章介紹的數學符號,眉頭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他從來不懼憚新鮮事物,但他對待學問這事兒是非常慎重的,哪怕是文哥兒送來的書他也不會看了也不看就誇好。
丘濬說道:“行,書留下,你先回去吧。我看完再看看要不要幫你們作序,要是書真的好,印肯定是能印的。”
文哥兒聽到這話頓時就放心了,高高興興地回家去,看起來對他們這本《幾何學》非常有信心。
丘濬沒送他,徑直坐在書案前讀起新到手的《幾何學》來。
文哥兒溜達回家,還沒到飯點,又去尋他祖父下棋。
主要是趁著下棋的機會跟他祖父祖母講起今天在外頭的見聞,誇口說自己寫了好多好多信。
王老爺子道:“你好端端的翰林院不待,跑大街上玩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