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覺得好,工部那邊就開始著手籌備蓋磚瓦號舍的大工程了。
按照兩京十三道目前的解額來算,號舍少說也得蓋個一兩千間。加之順天府鄉也要安排在貢院舉行,還得考慮順天府鄉試的參考人數了,那需要的號舍總數就更多了。
這就注定了號舍不可能寬敞,必須按照規定大小做好規劃。
目前號舍分東西兩側,每到考前兩日就會出對應的號舍圖紙,擬好考生坐在第幾排第幾號。
要改建成磚瓦房,隻需要按照曆年順天府鄉試以及會試圖紙綜合考慮就好。
隻是每排號舍最後麵都會設成茅廁,最後一個臨近茅廁的號舍就是臭不可聞的“底號”。
整排考生都會在這臨時茅房如廁,尤其是白天考試大家都憋著不去上,晚上收卷後大家齊齊去大解。那味道,誰聞誰知道!
這樣的地方能堅持考完一場已經很艱難,考完三場怕是人都沒了。
按照親曆者的記載,那就是“十遇八/九,黑發為白,韶顏變醜”。
一場考試下來,十有八/九把頭發都熬白了,人也熬醜了!
這也是沒法避免的事,幾千人吃喝拉撒都在考場,總不能連個茅廁都不給他們準備吧?
隻要準備了茅廁,就肯定有臨近茅廁的臭號,也隻能讓不走運被安排到底號的考生忍耐忍耐了。
工部熱火朝天地籌備起貢院改建工程來,這地方建好了對他們來說也是有好處的,知道以後前來參加科舉的考生都得記得他們弘治年間的工部官員為大夥做了這麼個貢獻!
難得皇帝和內閣都支持這事兒,他們可不就得用心設計出一個經久耐用的貢院考場來?
與此同時,關於浙江考場被大雨衝得“號舍漂流”的奏本也快馬加鞭送到京師。
這麼大的事捂是捂不住的,還是得按規定及時上報。
通政司收到這個奏報,自然是第一時間送到內閣。
浙江、江西、福建可是明朝的科舉重地,每年都會為朝廷輸送許多人才,連解額數目都直追兩京(順天府、應天府)。連浙江的考場都是這種情況,其他十二路到底如何就更不用說了。
左右朝廷也不差建十幾個考場的錢,內閣很快票擬好關於建設兩京十三路鄉試考場的決議上呈給朱祐樘。
這不比建寺廟要緊多了?
就像王恕王閣老說的那樣,連京師重地都隻有一座文廟,供奉外域諸佛的佛寺卻已經數都數不清,就這樣還要建更多佛寺,還不如掏這筆錢來修修考場!
至少這是給朝廷選拔人才的地方,不純粹是拿來搞虛無縹緲的求神拜佛儀式。
朱祐樘是少有的勤懇理政且願意聽勸的皇帝,看了內閣的票擬後便批複了這個提議。
順天府鄉試結束當日,朝廷的詔令便從通政司出發,通過專門的驛道送往應天府以及十三道府衙。
文哥兒自然不知曉朝廷的動向,詔令隨著驛使出發時他正興致勃勃跟著大夥去考場外接他哥。
這幾天文哥兒還托人物色來一個寫實派畫師,與對方探討了一下人像速寫妙法,通過幾天的刻苦練習,這位畫師已經初步掌握了人像速寫技巧,能夠通過寥寥幾筆勾勒出人物特征。
文哥兒已經和畫師商量好了,咱來個保大哥爭師兄,務必捕捉到他哥走出考場那一刹那的艱苦模樣,有餘力的話把他師兄李兆先也畫一畫,等以後侄子侄女們出生後就拿出來給他們欣賞一二。
還有,等他大哥牛逼起來,他要是想寫一本《我的哥哥王守仁》吹牛,可不就得留下一些珍貴且真實的影像資料嗎?現在沒有照片,隻能找靠譜的畫師稍微彌補一下遺憾了!
這可是他拉著幾個畫師到街上現場速寫了一輪,精挑細選選出來的厲害畫手!
貼心弟弟,用心良苦!
考場大門一開,一群考生魚貫而出,先是三兩個人腳步虛浮地走出來,接著是一大群人腳步虛浮地走出來,每個人臉上都有著宛如被考場榨乾的疲憊。
文哥兒和隨行畫手都看得感慨不已,覺得科考真是太不容易了。他悉心在考生堆裡尋找起他哥幾人的神迎來,接著很快就在人堆裡看到了鶴立雞群的他哥。
即使考了九天,王守仁看起來依然精神奕奕。
一點都不像九天沒洗澡的人!
文哥兒睜大了眼。
畫師順著文哥兒的目光看去,登時讚歎道:“這年輕人看起來真是不凡。”
文哥兒本來還想記錄他哥難得的“落難”瞬間呢,結果看到他哥健步走出來,襯得周圍人都黯然無光,頓時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他哥怎麼還是這副精力充沛的模樣!
文哥兒給畫師指了幾個人,叫他趕緊記一記。
畫師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如實畫下他們走出貢院的一幕。
雖說沒能逮住親哥蓬頭垢麵的慘樣,文哥兒還是邁開小短腿跑了過去,熱情地向剛經曆完鄉試的小夥伴們問好:“哥你們考完了!”
王守仁就知道文哥兒還會跑來瞧熱鬨。
剛才他特意找齊了元思永他們先拾掇了一番,才在大半考生離場之後施施然地走出考場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