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陽做的事,關他李東陽什麼事?
真是豈有此理!
可惜李東陽不在這兒,根本沒辦法替自己辯駁。
丘濬雖是不太看好文哥兒這本詩話,卻還是接過文哥兒的新作讀了起來。
詩話本來就是讀詩之後的感悟,有人分析技巧,有人分析感情,有人分析背景,暢所欲言,沒有定式。
現在文哥兒從飲食養生角度讀詩,倒也不能說有太大的問題。
就是這文章裡展現出來的陸放翁與大夥認知中不太一樣。
事實上要論南宋哪些詩人在元、明、清以及近現代評價最高,那陸遊、楊萬裡、範成大這三位私交甚篤的好友是排得上號的,三人都屬於到後世還有詩作被選入教材的那種。
探索他們生平經曆(八卦)、分析他們傳世作品的人自然也最多。
倘若丘濬接受過後世信息時代的洗禮,肯定會聯想到很多標題:《顛覆!我是陸遊,我為四川美食代言!》《震驚!曆史上最會吃的詩人居然是他……》……
可惜丘濬還是頭一次看這類文章,讀來便覺新鮮得很。
丘濬給出自己的建議:“‘吃喝詩話’太俗白,失了幾分雅意,不如改成‘飲食詩話’。”
文哥兒聽了直點頭,表示丘濬這個名字實在太棒了。
反正《吃喝詩話》就是他隨口胡謅的,老丘給他起好名字他自然是直接拿來就用!
《禮記》有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
飲食之好和男女之情是人們最基本的欲求,死亡和貧苦則是人們最厭惡的事,這都是人的本性,隻有極少數人能做到不顧人欲、不避生死、甘於貧苦。
對於理學推崇者來說,最崇高的追求自然是做到“存天理,滅人欲”(此處指對自己的要求)。
丘濬這個理學家對享受榮華富貴就沒有太大的追求,不過他對吃好喝好還有那麼點執著,對於著書立說也還有著濃厚的興趣,目前終究還是沒能到達“滅人欲”的境界。
丘濬和文哥兒閒扯了一會,鼻子忽地動了動,轉頭瞅向文哥兒:“我怎麼感覺你身上有股燒鵝味?”
文哥兒聞言立刻往自己左邊袖口嗅了嗅,又往自己右邊袖口嗅了嗅,感覺可能是吃燒鵝的時候沾上了香噴噴的烤鵝香味。
他隻好向丘濬坦白:“剛才羅師兄讀了我的文章,說是應該就著燒鵝吃,先生就真的叫人去準備了。”
為了吃上燒鵝,他還聽李東陽他們講了好久的唐詩宋詩呢!
得知在李家吃燒鵝的還有自己在國子監關照過的羅玘,丘濬橫了文哥兒一眼,說道:“彆人談詩論道,你就光惦記著吃了?”
文哥兒道:“他們說的我又不懂,哪裡插得上嘴?”
丘濬道:“那你還想學人寫詩話?”
文哥兒理直氣壯:“合該趁著我才剛滿六歲敞開了寫,隻寫我想寫的,彆人看我年紀小,必然不會和我計較。以後成了王十六歲、王二十六歲、王三十六歲,就不能亂寫了!”
要是讓他學著《滄浪詩話》那樣點評什麼詩之法、詩之品、詩之體,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且不說他在這些方麵的了解遠不如李東陽他們,就算他真把這些都學透了,也不樂意乾那等拾人牙慧的事。
丘濬又睨了他一眼,那眼神裡的意思是“我怎麼覺得就算你成了王九十六歲還是愛胡寫瞎寫”。
文哥兒哼哼唧唧地說道:“您少瞧不起人!”
人肯定是一長大就會變得成熟可靠,絕對沒錯的!
丘濬道:“既然你已經在你三先生家吃飽了,便莫要在外麵久留了,快回家去吧。”
文哥兒道:“左右也沒什麼事,我把今天的稿子校閱完再走。”他已經六歲啦,早上出去玩耍一早上就夠了!
丘濬沒說什麼,把寫好的稿子遞給他。
很明顯,過年也沒擋住他寫書的熱情,大年初一他也攢了好幾篇稿子!
文哥兒認認真真把稿子校閱完,見丘濬又捧著本新書在那兒專心致意地讀,立刻跑過去要給丘濬念書,不讓丘濬一天到晚用眼睛。他可是記得老丘有一隻眼睛視力都快歸零了!
既然文哥兒執意要念,丘濬便隨他去了。
一本書念了過半,文哥兒就聞到了外麵飄來的餅香。
文哥兒吸了吸鼻子,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衝衝地問:“您蒸了‘閣老餅’嗎!”
丘濬罵道:“什麼‘閣老餅’,一天到晚淨瞎扯!”
文哥兒才不管那麼多,直接把書一擱,拉著丘濬去看“閣老餅”是不是已經能吃了。香軟可口的閣老餅,蒸久了可就不軟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