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哼哼兩聲,對文哥兒道:“你沒有!”
文哥兒慢悠悠地道:“我晚飯回家吃的,不用殿下加雞腿。”
朱厚照一聽,更生氣了。
“你走!你走!”
朱厚照起身用力去踢榻上的案幾。
文哥兒眼疾手快地摁住差點被朱厚照踢翻的矮幾,皺起眉不讚同地看著朱厚照。
飲子沒喝完,點心也沒吃完,浪費糧食不應該!
這杯子碟子要是碎了,還得宮裡高價采購呢,不知肥了多少人的錢袋子。
要知道自古以來這官方采購的門道都多得很,據說明後期有位皇帝想吃果餅,當時的尚膳監和甜食房一通張羅,前前後後花了數千金。
皇帝知道後搖著頭直笑:“這餅在東長安街勾闌胡同花銀五錢就能買一大盒。”
一個果餅都能搞出這麼大的差價,宮裡可不就是花最高的價格,吃最一般的玩意嗎?
文哥兒關心完可能和外麵上千倍差價的茶水點心杯盤碗碟,確定它們都沒事後才看向朱厚照。
這小子的脾氣可真夠大的。
不過想想也正常,後世隻需要祖父祖母以及父母上陣,家裡就能慣出個“小皇帝”來。朱厚照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太子,那麼多人一起慣著,脾氣能不大才怪。
文哥兒可不慣著他。
現在慣著他不管,以後還不得喊打喊殺?這純粹是在給自己以後要混的官場增加難度啊!
文哥兒不疾不徐地詢問朱厚照:“殿下的意思是讓我現在就走,以後再也不進宮來了是嗎?”
朱厚照沒踢動矮幾本來有點氣憤,聽文哥兒這麼問後抬頭一看,對上了文哥兒難得認真的目光。
朱厚照心裡沒來由一慌,立刻拔高聲音否認道:“孤沒有這麼說!”
他根本就沒說讓文哥兒再也不進宮!
文哥兒道:“殿下隻顧著發脾氣,卻不說清楚我哪裡做得不對,我即便嘴上說‘我知道錯了’,還是不曉得我錯在哪兒,下次說不定還會再犯。殿下想想看,你這脾氣是不是白發了?”
朱厚照不吱聲。
文哥兒便繼續看著他說道:“殿下現在可以說說我的錯處,好叫我能好好改正。”
朱厚照哪裡說得出來。
他今天玩得可開心了,就是氣文哥兒要出宮去不繼續陪他玩才會發脾氣。
朱厚照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說得過去的由頭來。
他就是突然氣頭上來了。
眼看他小先生還直直地看著他,一點都沒有揭過這個話題的意思,他隻能不甘不願地說道:“孤不對,孤以後不這樣!”
文哥兒伸手摸了摸那瞧著有點蔫了吧唧的龍腦殼。
“孔聖人說‘小人之過也必文’‘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意思是小人犯了錯必然會遮遮掩掩不想承認,君子卻是從來不會逃避和遮掩自己的錯誤,就像日食和月食那樣人人都能看見,”文哥兒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可見殿下是了不起的小君子。”
朱厚照本來覺得承認自己不對很丟臉,聽著聽著又生龍活虎起來。他還嫌棄文哥兒的用詞不夠威武,驕傲地說道:“大君子!”
文哥兒道:“對,殿下可是‘人皆仰之’的大君子。”
極其好哄的朱三歲一下子被哄好了,開開心心和文哥兒一起擬定好本次東宮賽事嘉獎名單。
楊夫人在邊上看著兩小孩突然鬨翻又迅速和好,全程都沒機會說點什麼,甚至沒來得及阻止文哥兒再次堂而皇之地揉太子腦殼。
不得不說,她們這位太子的脾氣跟聖上可真是大相徑庭。
當天傍晚,朱祐樘便知悉了東宮這場小爭吵。
得知脾氣從小特彆倔的太子居然肯乖乖認錯,朱祐樘很是驚奇。
他倒回去把他兒子發脾氣的部分看了兩遍,隻感覺文哥兒該管的時候管得很好,該誇的時候誇得更好,聽他這麼一引經據典,莫名就覺得認錯一點都不丟臉,反而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還有這個接力跑,瞧著也是新鮮得很。就隻需要多那麼一根圓木棒來接力,都能叫小神童掰扯出什麼協作精神來!
不過文哥兒提到的襄王修陵那事兒……
朱祐樘皺了皺眉,回憶了一下他這位叔父的情況。
襄王朱見淑,弘治二年嗣位,弘治三年就去世了,繼承襄王之位後上書表示想要在隆中修建陵墓,他覺得不是什麼大事便同意了。
當時倒沒想起文哥兒講的什麼隆中古跡來。
聽文哥兒這麼一講,還真有些可惜。
朱祐樘收好東宮課堂記錄回後宮去。
結果到了坤寧宮那兒居然沒人。
很快有人上前稟報說朱厚照跟著張皇後去太後那邊了。
朱祐樘轉道去了太後那兒,還沒走過去就聽見裡頭傳出熱熱鬨鬨的歡笑聲。
他一愣,隻覺從來沒在宮裡聽到過這麼開懷的笑。
朱祐樘示意左右不要進去通傳,獨自邁步走了過去,隻見朱厚照開開心心地在那給東宮的參賽選手們加油鼓勁:“快!快!快!”
旁邊沒下場參賽的宮女太監們也跟著喊:“快!快!快!”
太後與張皇後都笑著看朱厚照在那蹦來跳去。
比賽本身有沒有意思不要緊,要緊的是這比賽是太子特意組織給她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