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這番話,大家都沒辦法反駁,因為弘治年間確實天災不斷、民生多艱。
作為天子,朱祐樘願意親自前往先農壇祭祀先農、親耕籍田,誰聽了不得誇一句愛民如子?左右先農壇也不算太遠,既然朱祐樘都提出來了,大家覺得也沒有勸下來的必要。
對他們來說,能夠跟著皇帝前往先農壇行籍田禮,也是很值得記上一筆的事。
大夥一合計,這事兒既崇古又尊禮,總體成本不算高,效果怎麼樣且不說,至少不是一件壞事。
閣臣們覺得沒問題,部臣們也覺得沒問題,隻要不是揮師北上打仗去,搞個籍田禮不算啥大事。
再怎麼輕裝簡行,他們這些有資格進殿開會的人都是會被帶上的,剩下還帶誰就看其他人自己的努力了!
禮部便把這活兒接了下來。
朝會一結束,殿內的消息便傳到了殿外。
王華他們這些翰林官把消息帶回了翰林院,翰林院上下也熱鬨了起來。
來活了,來活了!
他們這些翰林官就是朝廷的筆杆子,碰到有附屬國進宮好東西,他們要去大書特書一番(比如對著長頸鹿吹麒麟神跡);碰到朝廷搞盛大典禮,他們也要去大書特書一番。
像李東陽和程敏政他們這些還被安排去禮部任侍郎的,平時還得負責幫內閣擬各種公文,這種重要活動怎麼可能不帶上他們?反正吧,現在李東陽他們已經去禮部召開專題會議討論籍田禮章程了。
庶吉士們目前被拴在翰林院上課,平時也是無聊得很,聽說今年朝廷要搞籍田禮,他們也是摩拳擦掌準備聯合上書內閣,請求內閣批準他們一起隨行,好叫他們也跟著見見世麵。
要不然他們閒得都快長毛了。
隻恨自己手沒王守仁快,沒有爭取跟王守仁一起去陝西啊!
現在能跟著大隊伍去先農壇走一遭,展現展現自己的才華,年輕的庶吉士們都期待不已。
文哥兒本來正在埋頭趕功課,聽到大夥的討論後愣了愣。
再一打聽朝會上到底發生了啥事,他頓時驚了一下。
怎麼回事!
好熟悉的話術!
感覺有點不對!
朱祐樘這一套一套的說法,聽起來怎麼怪耳熟的!
文哥兒納悶不已,私底下找他大先生謝遷討論了一下這事兒。
這事例,這說辭,怎麼聽怎麼像是他給太子講課時提到過的啊!
沒想到堂堂皇帝不僅偷看兒子的課堂記錄,還堂而皇之地據為己有!
這跟後世那些一天到晚通過監控看孩子怎麼上課的家長有什麼區彆?
有沒有想過孩子的想法!!
謝遷:“…………”
謝遷微笑起來:“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你平時都是這麼教太子的。”
他這麼教太子忽悠朝臣,有考慮過以後大夥真正開始教導太子時的難度嗎?
文哥兒見勢不妙,準備溜走,卻被他大先生摁在原位,仔仔細細盤問他都教過啥。
小孩子之間聊起來都是想到哪講到哪,文哥兒哪裡記得自己用多少種方法忽悠過太子?他隻能鬱悶地指認朱祐樘那通說辭裡的好幾個說法都似曾相識,仿佛在上課時講過!
謝遷是看著文哥兒長大的,知曉這小子表麵上看起來乖得跟鵪鶉似的,實際上憋著一肚子壞水。
彆的不提,就說誰家三歲小孩跟首輔家孫子起了衝突,就敢磨刀霍霍直衝當朝首輔去的?這小子虎得很,什麼都敢乾!
謝遷告誡道:“彆跟彆人提起這些事。既然是禁中之事,隻要你自己不往外講,旁人也無從得知。”
文哥兒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保證連親爹都不說!
遠遠瞧見文哥兒和謝遷師徒倆在說悄悄話,準備過來問問他們在聊什麼的王華:“…………”
王華臉色黑得透透的。
“有什麼是我這個親爹不能知道的嗎?”
王華沒忍住出聲質問。
謝遷倚著廊柱朝文哥兒笑,好整以暇地看文哥兒怎麼向王華解釋。
文哥兒聽到他爹的聲音就知道不妙,抬頭一看,他爹的臉色可真難看啊!
他麻溜說道:“沒有,我就是隨便那麼一舉例。您想想看,我拿您來作保,不就是因為我覺得什麼事都該和您說嗎?”
王華說道:“少油嘴滑舌,給我講講你跟你大先生都聊了什麼我不能聽的!”
眼看親爹氣得不輕,很有要捋起袖子揍兒子的勢頭,文哥兒隻能把事情囫圇著給王華講了、
重點強調是朱祐樘不講武德擅自挪用,理論上來說他是沒有任何責任的。
這就跟他本來好好地賣著菜刀,有人非要拿菜刀去砍人,那也不能怪他的對不?他這人可遵紀守法了!
王華:“…………”
王華臉都木了。
對此,王華也隻能說出和謝遷一樣的告誡:“不要再和彆人提起這事兒。”
聖上樂意用你的說法是你的榮幸,你當做不知道就得了,難道非要嚷嚷說這是你給太子講課的內容?
這不得讓大夥知道你給太子講成語故事的時候講了很多不該講的東西嗎?!
文哥兒點頭如搗蒜,表示自己保證誰都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