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那一顆顆青湛湛的櫻桃已經長得挺大了,文哥兒分外期待它們熟透的那天,決定每天一早過來這邊遛彎散步,爭取不錯過今年夏天的第一口櫻桃。
櫻桃熟後還有桃子和李子!
這就是弄一個大莊子的好處了,不僅麥子稻穀能自產自用,還能種上許許多多果樹,什麼果子都是現摘現吃、新鮮水靈!
莊子北邊甚至還種著一池子荷花,文哥兒覺得等到考完鄉試後還能吃一頓蓮藕!
文哥兒在東莊裡頭遛彎一圈,整個人都舒服了,心裡頭的感想是“這也能吃那也能吃”“這也想吃那也想吃”。
文哥兒還跑回去跟吳寬講,等他日後致仕歸家,也要搞一個這樣的莊子,什麼好吃種什麼!
吳寬瞧見他這活潑勁頭,有點想不出他真要中了進士該是什麼光景。
官場之中你若做什麼事都循規蹈矩,自是不得自由;你若不願遵守墨守成規的規則,同樣也是寸步難行。一旦入了官場,便不看你年齡幾何,隻看你能耐有多大、人脈有多廣。
吳寬笑道:“你若高中了,便得等七十才能致仕,如今考慮這事兒未免太早了些。”
文哥兒道:“前些年吏部不是說隻要自願告退,不分年歲都能致仕嗎?”
錢福就是鑽了這個條例的空子,三十來歲就上書請辭回老家逍遙自在去了!
吳寬意味深長地看了文哥兒一眼,才說道:“若是朝廷不願意放人,就得跟王閣老那樣乾到八十歲了。”
文哥兒哼哼唧唧地道:“我聽說王閣老在成化年間曾經致仕過一次。”
這屬於新皇上崗後的退休返聘,不作數!
吳寬道:“丘閣老也七十有五了吧?”
文哥兒:“…………”
可惡!
那是老丘的個人追求,也不作數!
他王小文一定早早退休,回老家搞個大莊子!
考慮到文哥兒還在備考,吳寬便也沒有跟他講太多官場中的種種桎梏,隻給他安排了和文徵明一樣的功課,讓他明日一早拿來給他點評。
文哥兒又開始老老實實地備考。
張靈他們不時打包各種好吃的好喝的來看望他這個八歲準考生,隻不過仍是輪流給他出題,答對了才許他吃上一口!
文哥兒憤憤不平:“為什麼師兄不用答題!”
文徵明今年也要參加鄉試來著!
文徵明聞言愣了愣,慢騰騰地說道:“我,我不吃也可以。”
張靈朝文哥兒聳聳肩,意思是“看到了吧因為他沒你這麼想吃”。
文哥兒沒法子,隻得每天把自己淹沒在題山題海裡。
老覺得自己快把市麵上能看見的題都刷完了。
題海戰術,源遠流長!
文哥兒這邊在江南兩狀元以及吳中諸才子的包圍下再次進入了緊張的備考衝刺階段,京師那邊才在不久之後收到了文哥兒從餘姚老家寄回去的最後一封信。
寫給其他人的都是自己在餘姚玩耍大半個月的見聞,順便告訴他們自己要回東莊專心備考,接下來可能不會這麼頻繁地寫信回京了。
唯獨單獨回給李東陽的那封信分外厚實。
李東陽拿到後覺得有點稀奇,對負責幫忙轉送這些信件的王華說道:“你沒偷看一下你兒子給我們寫的信?”
王華無奈地道:“我是那種人嗎?!”
李東陽哈哈一笑:“你確實不是。”
王華這個當爹的就是太講道理了,所以養出來的兒子才一個比一個能作妖。
見王華似乎對文哥兒的來信挺好奇,李東陽也沒藏著掖著,當場就拆開信讀了起來,準備瞅瞅為啥文哥兒這次給他的信分外厚實。
讀著讀著,李東陽頓時樂了。
他瞅了眼王華,一臉的欲言又止。
王華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難道那小子又乾了啥事沒跟他說,隻跟李東陽說了?
李東陽見王華那如臨大敵的模樣,拍拍王華的肩膀說道:“你這個當爹的,不容易啊。”
誰會想到,他隻是在祝賀那小子拿了上等的信裡稍微挑撥幾句,那小子就磨刀霍霍向親爹。
倒是謝遷這個提議者,文哥兒什麼都沒敢乾。
小孩子其實很懂趨利避害的,你不對他凶點,他就不怕你!
王華見李東陽滿臉同情地看著自己,那股子不妙的預感更濃了。
他顧不上當什麼尊重孩子隱私的好家長了,討過李東陽手裡的信讀了起來。
越讀臉越黑。
這小子去龍泉山寺玩就算了,去打聽他少年時的事做什麼?!
打聽就打聽吧,你居然還用那段往事衍生出一門新生意來?!
給龍泉山寺出主意也就算了,可你把這些事到處嚷嚷,還力邀錢福去玩耍寫文章是怎麼回事?!
什麼叫做王大膽之名必將傳遍大江南北?!
王華氣都有點喘不勻了。
想他以前也是個聲譽極佳的狀元郎,歸家時走到哪都頗受尊敬,現在這“餘姚第一大膽”是什麼玩意?!
李東陽見王華臉色變來變去,很是憐憫地拍拍他的肩膀勸道:“孩子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