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賜茶點是好事,眾人自然是欣然應下,隨著穀大用一起跨過東玉河前往東宮。
朱厚照行完冠禮後便換回常服,腦殼上戴著很貼他腦袋的翼善冠。
這玩意其實跟官員的烏紗帽差不多,隻是它的兩翅是金燦燦的,而且被折在冠後,所以有時候也被稱為“折上巾”。
可能是因為朱厚照人還太小,所以這本應頗有皇家威儀的打扮看起來都怪可愛。
尤其是那冠上朝上指的兩翅,遠遠看去就跟這小子長了兩隻圓耳朵似的!
文哥兒很是大逆不道地在心裡點評了一番,麵上卻是正兒八經地混在同僚堆裡向朱厚照行了禮。
朱厚照讓他們都坐下說話,還特意點名讓文哥兒坐到近前來,讓文哥兒給他介紹一下在座王鏊等人。
文哥兒無奈地看了朱厚照一眼,還是依他的意思坐了過去,給朱厚照誇了王鏊他們一通。
聽到沒有,這些人都超厲害的,你趕緊去霍霍他們,可彆逮著我一個人迫害了!
他才九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好吃好喝好睡,絕對不能太操勞。
人呐,不能因為自己年紀小就不重視養生。說不準你八十歲時的老寒腿,就是因為你八歲時少穿了一條褲子!
文哥兒彆有用心地把同僚們天花亂墜一通吹,輪到自己親爹時有些卡殼。
雖說古時便有“內舉不避親”這種說法,可是吹噓自己親爹不免有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嫌疑。
作為一個很講原則的小孩,這件事著實有點為難他王小文了!
正等著聽兒子怎麼吹捧自己的王華:“…………”
你小子什麼意思?
介紹到我就不介紹了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親爹不值得你幾句誇嗎?誇誇我的狀元之才不行嗎?誇誇我的為人不行嗎?再不濟還可以誇誇我小時候拾金不昧的光輝事跡!
說幾句大實話有那麼難嗎?!
王華正在心裡譴責著文哥兒,就聽太子朱厚照搶先開了口:“孤知道,這是你爹!就是他不給你置辦衣裳!”
眾人都沒忍住笑了起來。
本來他們都想給太子留個好印象,所以一個兩個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爭取表現出自己最成熟穩重的一麵,讓太子打心裡覺得他們是可信可靠之人。
可是這事兒他們真的沒辦法忍住不笑!
王華見同僚們這般反應,一口老血都快噴出來了。
文哥兒都沒想到朱厚照突然舊事重提。見他爹的眼神都要殺人了,文哥兒趕緊給朱厚照解釋了一下,說當時是他們父子倆在說笑,他爹沒有真向他放貸。
朱厚照明顯已經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把事情了解得非常清楚:“不是你嫌棄要給利息,去跟你好友借了嗎?”
提到“好友”的時候,朱厚照語氣還酸溜溜的,怎地他小先生跟彆人借你跟他借!
他也不收利息的!
文哥兒隻能給他爹一個“我已經儘力了”的眼神,意思意思地吹噓了他爹幾句,給朱厚照介紹起他爹年輕時的高潔事跡。
他爹年輕時特彆潔身自好,彆人都好妓飲,唯獨他嚴詞拒絕。
當初他在受聘去當彆人塾師,期滿時學生們想戲弄他,邀他到湖心為他踐行,結果偷偷藏了兩位美妓在上頭,傍晚宴散後所有人先撐船走了,隻留下他和兩位美妓在湖心哪都去不了。
更重要的是,那兩位美妓還被授意要對他爹施展美人計!
他爹見勢不妙,當場把門卸了當木筏劃回岸上!
奪門而逃,說的就是他爹了!
厲害不厲害?!
這可是文哥兒回餘姚後打聽來的珍貴往事,一般人他都不跟對方分享的!
朱厚照聽得一知半解,比如妓飲什麼的他就聽不懂。不過美人計他還是聽過的,連蒙帶猜也理解了是怎麼一回事。
等文哥兒描述他爹如何奪門而逃的時候,朱厚照看向王華的眼神頓時肅然起敬。
不愧是他小先生的爹,果然特彆厲害!
學到了,原來人到了關鍵時刻真的可以拆下門跑路!
王華:“…………”
眾人:“…………”
等會,以前文哥兒也是這麼跟太子講成語故事的嗎?
奪門可不是這個意思!
奪門的意思是“奮力衝開門”,而不是像王華這樣直接帶著門跑路!
你們父子倆怎麼回事,一個乾的事一般人乾不出來,一個瞎扯起來一套一套的。
小心這事兒傳到禦史耳朵裡去,回頭把你們父子倆一起彈劾了!
父子兩狀元,父子一起挨噴!
此時此刻,王華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
如果將來哪天他毅然上書乞骸骨回老家種地去,必定是因為自己的名譽被這混賬小子敗壞得一乾二淨。
為什麼好好的事情,經他那張嘴一介紹就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