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所有人幾乎都知道文哥兒他們寫信回京師了。
因為李東陽給王守仁他們隔空和了一首關於當年各路大軍於臨清會師的事,感懷先人們為他們如今的安穩生活做出的巨大貢獻。
翰林院的本職工作不就是乾這個的嗎?既然後輩們已經交了作業,李東陽這個常年沉迷寫詩的前輩要參與一下以示鼓勵。
作為當代文壇領袖,李東陽一出手,基本上大家都會跟上,儼然又在京師帶起了一陣熱議。隨後有人敏銳地發現這些詩文裡沒有小神童的詩!
有人還跟李東陽調侃:“你學生不交功課,是不是沒把你這個老師看在眼裡?”
要知道文哥兒表示要帶庶吉士去西北考察的時候,可是曾經誇下海口作出過保證的,說是庶吉士每個月的功課會按時完成。
所謂的庶吉士功課,無非是每個月上交一定數量的詩文給授課的學士以及內閣品評。
現在不少庶吉士都寫了詩,文哥兒卻沒寫,可不就等於他少交一次功課嗎?
李東陽想到文哥兒來信表示自己走出一段路差點被堵住的事,樂道:“可能這小子忙著吃托板豆腐去了吧!”
大家都是交換過信的人,哪怕文哥兒給他們的信裡沒提這種吃食,也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玩意。
他們聽了李東陽的調侃也直樂,若不是這小子吃完托板豆腐沒走多遠就被堵得走不動路,說不準也是會跟著他哥去登臨賞景的。
雖說文哥兒沒寫詩,可這些信也讀起來也讓他們興味盎然。
在座的哪怕沒出過外差,當年赴京趕考路上也曾經過臨清,隻是從來沒像文哥兒他們這樣從不同的角度好好逛過那地方。
從這些小年輕的詩文裡頭,他們仿佛拚湊出一個熱鬨又鮮活的小城。
尤其是聽文哥兒在信裡介紹說紫禁城的貢磚大半都是臨清燒出來的,還積極地介紹了臨清那邊的土質多特殊、燒造工藝多精湛,大夥更覺每天上朝時踩在腳下的貢磚都籠罩著彆樣的光輝。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莫名也想去臨清走走逛逛。
還有,下次他們改建屋宅是不是也考慮弄點臨清磚?
隻要不扯貢磚的名頭,他們自己用一點也無妨!左右運河運輸方便,喊兩船送過來就差不多了。
想用好東西就得不怕麻煩!
隻能說文哥兒不管乾什麼,都有種讓人想跟著乾的魔力。
就像他吃東西一樣,甭管吃什麼仿佛都格外香,叫人看著他就忍不住多乾兩碗飯!
朱厚照才高興了兩天,就從朱祐樘那裡知曉文哥兒給好多人寫了信,且給每個人寫的信都不一樣!
更過分的是,翰林院和詹事府的人都私底下交換著信來看,他們看到了全部!
而他隻看到了托板豆腐!
朱厚照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太過分了!
難道他隻能配知道托板豆腐嗎!
朱厚照鬱悶了一頓飯的功夫,下午便揣著信跑詹事府,和正好在當值的楊廷和商量要換信看。
楊廷和沒想到朱厚照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微微一笑。
“殿下真的要看文哥兒給我的信嗎?”
跟所有人的信的待遇不同,他和文哥兒的信屬於李東陽看了直搖頭,忙不迭表示“拿走拿走快拿走這些該死的數學離我遠一點”的類型。
朱厚照絲毫不知道危險正在靠近,眼巴巴地說道:“想看!”他還詢問楊廷和能不能把其他人的信也換來給他看看,他也想像大家一樣能一口氣看很多很多信!
楊廷和欣然答應,並直接把文哥兒給他的信取出來給朱厚照看。
朱厚照根本沒意識到楊廷和為何把這種私人信件隨身攜帶。
等他他充滿期待地展開信一看,腦殼頓時有點暈乎了。
試論元朝紙幣體係為何會崩潰!
元末明初有民謠是這樣唱的:“堂堂大元,奸佞專權,開河變鈔禍根源,惹紅巾萬千。”
說的就是元末徭役越來越重不說,百姓手裡的元代紙鈔越來越不值錢了。
日子過不下去,可不就“惹紅巾萬千”嗎?自古以來底層勞動人民都是能苟著就苟著,實在苟不下去了,那就反他大爺的!
所以文哥兒在這封信裡就對楊廷和表示,他在臨清看著鈔關想到紙鈔,想到紙鈔就想和楊廷和探討億點點紙幣製度相關問題。
什麼“為啥元廷‘每日印造,不可數計’卻導致紙幣體係直接崩潰”啦,什麼通貨膨脹啦,什麼貨幣信用啦。
到了信末,文哥兒還給楊廷和拋出另一個沒深入探討的議題:外邦白銀的大量流入又會對大明造成什麼影響?
朱厚照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懂,通通不懂!
根本不知道這信在講什麼!
外邦白銀大量流入對大明能有什麼影響?
彆人送銀子給大明難道不好嗎?他們老缺銀子了,他父皇就經常為這事兒煩惱!國庫空空,就養不了那麼多兵馬啦!
楊廷和見朱厚照小小的臉蛋上寫滿了大大的迷茫,也覺自己給小孩子看這種東西有些過分了。
畢竟他自己都覺得文哥兒給他寫這樣的信有點過分了。
他看了一圈其他人的信,估摸著就他是這個待遇!
彆人都是吃吃喝喝,憑啥到他這裡就變成探討這種疑難問題?
怎麼?
幾個老師裡頭就他一個擅長雜學的,所以給彆人的就是“臨清醬菜真好吃”,給他的就是“咱來討論點簡單的經濟學問題”?
自從看了文哥兒給的通貨膨脹與通貨緊縮等概念以及相關模擬題,楊廷和每天都隨身帶著這封信,一閒下來就開始琢磨信中提出的諸多理論,感覺自己遲早要去陝西把文哥兒逮回來麵對麵討論。
不過這種想法有點不切實際了,所以楊廷和準備等到休沐日就去禍害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