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能見到這種自己隻在書上讀到過的原始築牆方法。
文哥兒跑過去問他們要不要歇一歇,換他們上去乾一會。他們這些人都沒夯過牆!
那過來乾活的軍漢笑嗬嗬地說道:“哪有讓你們這些金貴的讀書人乾活的道理?你們又不會常駐這邊,等你們回京去了,這院子我們也能分著住。”
文哥兒道:“我們就是想試試看而已,你們在邊上教教我們。”他還給軍漢們講起了“傅說舉於版築之間”的故事,說是殷商時期就有這門手藝了,這可是傳承了幾千年的夯土技術,他們作為炎黃子孫怎麼能不虛心學習!
軍漢大多都沒讀過書,自然不曉得《孟子》裡頭講的典故。
聽文哥兒說起殷商時期有個君王做夢夢到傅說,就派人舉國搜尋對方,把他從築牆工提拔成宰相,大夥都震驚不已,忍不住追問起來:“真的嗎?築牆的都能當宰相?”
文哥兒好為人師的毛病又犯了,當即給他們講起經典課文《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看看這些人呐,有種地的,有築牆的,有賣魚的,有坐牢的,有被人當奴隸,後來可都發跡了!
文哥兒一通講解下來,最終成功討來了老重老重的夯土錘,哐當哐當捶了好一會的土。
本來大家都覺得他是耍著玩的,結果文哥兒捶得有模有樣,額頭滲出汗珠子來也沒喊累,還饒有興致地轉頭問旁邊的軍漢自己捶得對不對。
見他這麼個小身板竟也掄得動捶,軍漢們都對他刮目相看,直說他這夯土水平很不錯,都看不出是新手!
文哥兒得意洋洋地跟王守仁炫耀起來。
王守仁一聽就不樂意了,把滿頭汗珠子的文哥兒攆走,自己替換上去開始掄夯土錘。
王家兄弟倆起了頭,其他人也很沒形象地輪番上陣掄大錘玩,誰都沒好意思比文哥兒掄得少。畢竟文哥兒才十歲啊!
唯有張靈暗搓搓拉著周臣、文徵明他們跑到一邊展開畫紙,全方位多角度地記錄這珍貴的進士夯土畫麵。
誰在手抖,誰在腿顫,誰在咬牙堅持,都記得清清楚楚!
文哥兒也是玩耍了半天才發現張靈他們在乾啥,邁開腿跑過去一看,赫然看到周臣畫出了滿頭汗的自己。他睜圓了眼,對他們這種行為予以控訴:“你們怎麼可以偷偷畫人!”
張靈道:“就是要偷偷畫,才能展現你們最自然的一麵。”
文哥兒哼道:“等我學有所成,一定也把你們統統畫下來!”
一行人熱熱鬨鬨地忙活到傍晚,晚飯便跟軍漢們一起做炒炮吃。
文哥兒自告奮勇要去幫忙,瞅了瞅彆人是怎麼乾的,捋起袖子就動手揉麵,看起來很是熟練。聽旁人誇他手法不錯,文哥兒還驕傲地跟他們說自己是跟老丘學的。
老丘做的餅超好吃,可惜這邊材料湊不齊,連鍋具都不太一樣,不然他還可以給大夥露一手。
他可是學到了老丘獨一份的做餅手藝,屢次仿製都沒成功的尚膳監禦廚聽了一定會羨慕哭!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天底下居然還有會做餅的閣老。
閣老都會做餅了,狀元會揉麵那也不稀奇啊!
軍漢們樂道:“吃不著閣老餅也沒什麼,我們今晚可是能吃一碗‘狀元炒炮’的。”
文哥兒道:“都是你們教的,怎麼能叫這名兒?”
軍漢們哈哈笑道:“狀元做的,當然能叫。”
正在廚房跟著忙活的女眷們聽著談笑,也忍不住跟著露出笑容。
河西這邊民風淳樸豪放,交朋友不喜歡忸怩的,像文哥兒這樣便剛剛好。
文哥兒都上手乾活了,其他人也沒閒著,和平時搞聚餐一樣能乾點什麼就乾點什麼,一點都沒有進士老爺的架子(主要還是每次跟文哥兒出去玩都這樣,大家漸漸也都習慣了)。
一頓飯吃得熱熱鬨鬨。
文哥兒不知從哪順出罐油潑辣子,瓶子用的還是張老道專門給他做木蓋玻璃罐子,一看就價值連城。
他熱情地給能吃辣的人都添了一勺油潑辣子。
吃麵怎麼可以離開油潑辣子!
根本離不開的!
更彆說這麵還叫炒炮,炮仗不就得紅紅火火嗎?
這紅通通的油潑辣子簡直是給炒炮注入了靈魂!
張靈說道:“你怎麼不是帶乾辣椒就是帶油潑辣子,就不能帶點正經東西嗎?我聽人說真正愛讀書的人,不管去哪兒都帶著一摞書。”
文哥兒當然不會說自己專門在福袋裡騰出些空位來放辣椒。聽張靈嘲笑他不愛讀書,他還振振有詞地承認了:“那我就是真正愛吃的人,到哪都愛吃!”
張靈他們這些時常能跟著文哥兒嘗些辣菜的還好,軍漢們吃到這油潑辣子後都是驚為天人。
一口澆了油潑辣子的炒炮吃下肚,感覺整個人都暖洋洋的,舒服得不得了。
這調料一定很珍貴吧?
光是文哥兒手頭那個能把辣子看得清清楚楚的玻璃罐子就不是他們能買得起的,甚至連見都沒見過這玩意!
這得多貴重喲!
他們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