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兒報複完非要他節假日加班的小老板,心情很是愉快。
既然都出門了,他便順路去找老丘聊了聊。
眼下天下士子彙聚京師,其中想來有許多有誌氣有想法的年輕俊傑,不如趁此機會聯合隔壁老王(王恕)安排個大學士信箱,歡迎廣大年輕人前來投稿向他們提問或者請他們點評。
丘濬對這個想法很感興趣,卻又不太樂意算王恕一份。他不太高興地說道:“喊上那家夥做什麼?”
文哥兒道:“也讓王學士發揮一下餘熱,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要不然他豈不是白白拿著朝廷的俸祿和賞賜,什麼活都不用乾?朝廷虧大啦!”
丘濬一聽,是這個理,既然王恕他身體康健,理當再為大明奮鬥二十年。他頷首說道:“也行吧,就這麼定了。”
文哥兒得了丘濬點頭,又去隔壁找王恕說起這事兒。
王恕想到丘濬每次看見自己時的那張臭臉,笑著問道:“你是怎麼說服丘學士的?”
文哥兒隻覺這位王閣老不愧是混過刑部和吏部,眼神好得叫人心裡發毛。他麻溜回道:“我隻是隨口那麼一說,他老人家就同意了!”
至於自己是怎麼“隨口一說”的,他就含含糊糊地帶過不提了。
王恕瞧見他那閃閃爍爍的眼神,便知道他在丘濬麵前肯定是另一番說法。他沉吟片刻,瞅著文哥兒問道:“你這事兒是隻在春闈期間辦,還是準備一直辦下去?”
文哥兒笑道:“小子的什麼想法都瞞不過您,我是準備接著春闈的熱鬨和您與丘學士的名義辦個旬報,等到名氣打出去了,後麵自然能一直辦下去。”
“往後不拘京師這些讀書人能來信,地方上的學子與官員也能托人投信。有您和丘學士能出麵點評指導、答疑解惑,一定會有很多人慕名來信!”
“到時我們安排些人手把邸報裡的內容挑揀要緊的部分按照輕重緩急及時歸納整理出來,配合上各地來信和來稿,說不準咱就能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事了。”
王恕道:“聽起來與外頭的報房差不多。”
邸報是不刊印的,要看的官員得自己去抄回來看。官員們那麼忙,哪裡有空去抄?於是就找人代抄。
經過百來年的發展,抄報行業已經十分成熟,一個成熟的抄手能把邸報內容抄得又快又好。
接著問題又來了,邸報內容龐大又繁雜,大夥也不耐煩一項項去看。
於是抄報行又有了進一步發展:不僅能幫忙抄,還能幫忙歸納總結!他們能貼心地給你弄好摘要,你看完摘要就知道都發生什麼事了!實在有需要詳細了解的,你再去看原文也不遲。
隻要肯給錢,什麼樣的服務你都能享受到!
文哥兒微微坐直了身體,在王恕麵前說起自己的規劃:“正是因為民間已有報房、抄報行之類的鋪子,我才想要弄這麼一份報紙。商賈做這些事無非是有利可圖,倘若將來百姓都習慣了聽他們傳報的消息,朝廷的處境便會十分被動。既然這一塊已經快要成為一個成熟的行業,就必須進行適當的引導!”
就像小孩兒不可能一生下來就自覺地往好的方向成長,行業的形成和發展也是需要引導和規範的。隻要你敢放任不管,
以後它就讓你體會到什麼叫想管也管不了!
王恕沉吟起來。
文哥兒道:“有些東西我們可以不去動用,但手裡決不能沒有。”
不管是戰場上用的武器還是輿論上用的武器,平時當然都是能不動用便不動用。可是到了要用的時候你發現自己手頭空空如也,再怎麼後悔都來不及了!
臨陣磨槍也許還不太晚,可你連槍都得現打,那就有點愁人了。
所以嘛,他們可以趁現在還用不上提前做些準備。
萬一以後不幸要用了好歹可以來個臨陣磨槍!
王恕道:“你說得倒也在理。”
這就是同意了。
文哥兒便謝過王恕辭去。
不管什麼時代,人們永遠都有了解新聞的需求,隻是大部分人的鑒彆能力和篩選能力都很有限,以訛傳訛或者聽風就是雨的情況不在少數。
這就需要有專業人士進行把關,確保內容的及時、真實以及有價值。
遺憾的是很多民間報房並沒有這樣的專業水平。
更重要的是許多涉足這一行業的商賈與走報人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難免會對事實進行誇大或剪接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彆說百姓分辨能力差了,便是官員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曆史上就有過這麼一段有意思的記載:明朝地方官員消息不靈通,連自己的升遷都是靠走報人捎回去的邸報內容。當時有個性急的地方二把手聽走報人說自己要升官了,興衝衝地跑去跟一把手辭行。
結果都道完彆了,那官員才發現是走報人傳假消息騙賞錢!
經此一事,那官員羞慚得沒臉當官了,灰溜溜地辭官回老家去。
連飽讀詩書的官員都能鬨出這樣的烏龍,可見並不是讀的書多一定就會有很好的分辨能力。
這東西需要有意識地進行引導和訓練才能培養出來。